第八十四章 风流深情
纳兰榭沉默的看着她的动作,绚烂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在宫外那些世家小姐成天围追堵截的,闹腾的心烦,倒不如来宫里落个清静。”
“宫里……”
商宴揶揄一笑,“你就不怕商乐再缠上你吗?”
“她不会。”
纳兰榭右手随意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抬头看着她。
“因为她和陛下你一样……一样的高傲。”
商宴不语,纳兰榭静静的看着她,突然开口道。
“这是你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向我走近。”
商宴微微一怔,纳兰榭深深的凝视着她。
穿透方才风流不羁的假象,她能清楚的望进他眼底执着而纯粹的深情里。
那么炽热而干净。
商宴感到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却是不动声色的转过头去。
饱满白皙的额头下,她的侧颜清秀而素净,却无形中散发着帝王高贵疏离的气息。
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可以一伸手就把她揽进怀里,却永远都走不进她的心。
“我一直很好奇,究竟要经历什么,一个人才可以如此信任和依赖另一个人?”
纳兰榭的声音很轻,却掩不住其中的酸涩。
商宴微微有些发怔,茫然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远处的虚空。
隔着一道道高低错落的宫墙,仿佛能看见那人批阅奏章时清冷的眉眼和他握笔的指尖。
修长似竹,莹白如玉。
“自朕十二岁登基那年,皇叔便一直辅佐在朕左右。朕知道,许多朝臣都忌惮皇叔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但只有朕知道,皇叔也有他温柔细致的一面。”
商宴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喃喃自语的道。
“皇叔虽然为人淡漠,但他一向待朕是极好的。”
“他会教朕为政,为君,授朕与帝王心术,也会教朕弈棋,品茗,骑射拉弓……他是朕的皇叔,也是朕唯一的师父。”
“……是陪伴着朕长大的人。”
商宴说着,眼里的神色越发温柔,仿佛只是在谈及一位令人尊崇的长辈。
但她的眼里并不全然是对长辈的敬仰和儒慕,里面还参杂了太多太多复杂而深邃的情感,仿若一团跳动的火焰,另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可是朕总是笨手笨脚的,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皇叔也不会呵斥朕,而是耐心的教朕一遍又一遍……还有,他每次狩猎时都会给朕带回一只白狼的毛皮,偶尔回宫也会给朕带许多民间的小玩意儿,在朕生病时,他会不厌其烦的嘱咐朕喝药……”
商宴絮絮叨叨的说着,唇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
纳兰榭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却是苦笑着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无边的落寞。
明明是好酒,怎么入喉就那么的苦呢?
“在遇到危险时,皇叔也会第一个把朕护入怀里……”
商宴还在继续说着,眼眶却是不自觉的微微泛红,最后她吸了吸鼻子,仍是强笑道,“所以,”
“纳兰,朕相信皇叔是不会伤害朕的。”
“朕愿意相信他。”
不论是八年前,还是现在。
纳兰榭默然和她对视着。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瘦弱,眸子里却总是闪动着坚定而澄澈的光芒,仿佛是苍穹中最为闪亮的那颗星辰,那么耀眼而令人心疼。
半晌,他却是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一纵身跃下了宫墙,高束的墨发在空中掠过惊鸿的残影。
纳兰榭慵懒的活动了下筋骨,似是无奈的感叹道。
“陛下,酒没了,那臣也该告辞了。”
言罢,他转身欲走,商宴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纳兰!”
纳兰榭停住脚步,微微偏过头来等待着她的下文。
商宴咬了咬牙,终是低声道,“对不起。”
“那天夜里……”
纳兰榭神色微动,却没有回头。
“陛下不必说对不起。”
他的声线清朗迷人,里面竟带了丝愉悦的笑意。
“只要陛下日后不要再冷冰冰的拒臣于千里之外,动不动就要抄臣的纳兰府……那夜陛下偷溜出去看花灯,吃着糖葫芦,还被小女孩指着叫‘姐姐’的事……臣自不会再提。”
“……你!”
商宴被噎得一呛,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纳兰榭明明知道她说的不是这件事,还故意这样消遣她!
想起那日灯会上小女孩脆生生的一句‘姐姐’,商宴汗毛几乎都快竖起来了。
“……这些事以后都不许再提!”
看她着急认真的样子,纳兰榭唇边挑起的弧度不由更深,却是无赖般的摊了摊手。
“那可不好说,万一哪天纳兰一个不小心就当着史官的面说漏了嘴……”
他特意加重了‘不小心’三个字,气的商宴是牙痒痒,真想上前去揍他一顿!亏她还因为那天夜里的事而心存愧疚,低声下气地来跟他道歉,纳兰榭居然还有心思来调侃她偏偏还拿住了她的把柄,这算是什么威胁她么
赶在商宴发怒之前,纳兰榭已是心情大好的转身离开。
他轻功本就极好,足尖轻点间,身形已跃至数十丈开外。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商宴也只能气愤的跺了跺脚。
罢了,罢了!
谁让她当初经不住哄劝跟着纳兰榭去看花灯的呢还让他抓住了那么多的把柄,听纳兰榭那口气,日后还不一定怎么得寸进尺呢……商宴不由头疼的扶额。
而在她出去的这些个时辰,小福子不知在勤政殿门前瞧了多少眼,横看竖看都不见陛下回来,只得担忧的在殿前来回转悠。
灯架上的烛火已经燃了好些时辰,掌灯的宫人用银针挑了挑灯芯,明亮的火舌跳动间,商宴施施然从殿外踏门而入。
“陛下。”
侍立在殿内的宫人悉数伏跪行礼。
见商宴回来,小福子总算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去。
“陛下,你可算是回来了,都急死奴才了!”
商宴习以为常的点了点头,随手挥退众人,径直向殿内走去,看起来脚步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沉木案几上摆放着各色的水果点心,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商宴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小福子忙不迭的的跟上来。
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小福子操的心却比谁都多,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在她身后,商宴也早习惯了他的咋咋呼呼。
“朕只是随意出去走走,况且又是在宫内,有什么好担心的?”
商宴说着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她毫不在意的样子,小福子颇有些委屈的道。
“奴才这也不是担心陛下的安危吗?陛下日后要出去可一定得记着带上奴才……”
商宴随意的‘嗯’了一声,却见案台上原本杂乱无章的奏折已经被整齐的摆放成几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