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天换日
太宗皇帝极重情义,大将军楚项陪他出生入死,二人合力扫除反贼,收复失地。大商安定后当即封楚项为楚伯候,其子为王爷。更称,楚项为朕兄长,其子亦应为吾儿兄长,启儿即位,其子应代为辅佐。
由此,比商宴大了八岁的楚依安便成了她名义上的皇叔。
这在商宴登帝后仍不忿了多年。
可在那个宫变之夜,年仅十九岁的楚依安却以太子皇叔的身份,于陈国公和萧贵妃的狼子野心中夺得了天下。十九岁少年的肩膀尚且稚嫩,但却是那时她唯一的依靠。
冲天的大火中,杀伐四起。曾经肃穆平和的宫廷变成了人间炼狱。商宴被楚依安揽在怀中,于高头大马上俯瞰众人。
“谁说启明太子没于火中了?”。
萧贵妃脸色煞白,一双玉手直指向马背上灰头土脸的商宴,如血的指尖不停的颤抖。
“这怎么可能!不,不可能……这决不是启明太子!”
楚依安轻笑,“哦?贵妃娘娘为何如此肯定这不是启明太子?又或者说……”
楚依安眼眸微眯,“为何如此肯定太子已死?”
“那自然是本宫亲眼所见!”
萧贵妃美艳的面容微微扭曲,“太子已葬身火海,这是哪里来的野种,竟妄想攀帝王高位!”
商宴心头一冷,攥住缰绳的手越发用力。
“放肆!”
楚依安怒呵,“葬身火海的是宴清公主,看清楚了,这是启明太子!贵妃娘娘您是要造反吗?”
萧贵妃难以置信的跌倒在地,口中仍喃喃着,“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陈国公见萧氏气焰已尽,上前一步咬牙切齿的道,“楚依安,你竟出尔反尔!”
商宴看着这从小就对她疼爱有加的‘外公’恨不得将她抽骨扒皮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
帝位权力有如此重要吗?虽非血亲,但母后也是他的女儿啊!哥哥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为国公国丈已是荣宠备至,却竟然甘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帝位下如此毒手!
商宴沉浸于不可置信中,以至于完全忽略了其话中的深意……
“国公,先帝刚去,回纥趁机入侵倒也是常事,只是令郎大肆围剿宫内禁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不是勤王,而是造反呢……”
楚依安摩挲着掌心的令箭,狭长的眉眼微挑,“父亲在世时曾受先帝之托训练了二十万精兵干将,虽然陈三公子在边界的三十万大军无法及时赶到,但依安相信这二十万精兵围剿逆贼也是绰绰有余了……国公以为呢?”
楚依安一派风清云淡,但商宴知道,是勤王还是造反,全在那老狐狸一念之间。
三足鼎立,各怀心思。
陈国公终是以勤王退兵,奈何其子陈笙围剿禁军是实,被楚依安紧抓不放,当场斩杀。
血溅上他的眉眼,楚依安含笑巡视众人。
十九岁的少年,狠戾如狼。
退兵的那个夜晚并不太平,楚依安整晚守在她床边,他的脸很干净,透着少年独有的自信与狂妄,一双幽深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她,“你可知道,如此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报仇。”
十一岁的商宴脱口而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是格外的坚定。
楚依安眼眸微闪,看向她的眼里越发深邃,“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宴清,而是商启。”
“帝王之路,必是血染骨砌而成的,既选择了,就收起你的慈悲心。你能吗?”
听着殿外未曾停歇的厮杀声,今晚,究竟有多少人来要她的命呢?
商宴望着他,内心一片安定,听话的点了点头。
楚依安满意的笑了,是少年独有的张狂,“接下来的一切,我来安排。”
天快亮时,楚依安不知从何处找来登基的冠礼服,商宴换下他之前给她换上的太子服,穿上繁复厚重的龙袍,压上十二道垂珠的冕旒。
楚依安牵着她的手,踏过层层叠叠的尸体,踏出血流成河的大殿。
九龙阶下,百官跪拜,高呼万岁。
启明太子,登基。
这些年来,为了掩盖她的身份,楚依安明里暗里不知杀了多少人。
该杀的,不该杀的。
她想,他们早已罪孽深重了吧?
烛火晃动的宫廊下,那一抹明黄孑孑独立,瘦削的仿佛一阵风就会吹倒。
长廊尽头的黑暗里,一黑袍锦带的男子负手而立,袍上繁复的花纹象征着他尊贵的身份。身后跟着的宫人太监全都敛声屏气,直到那人略一抬手方如蒙大赦的退下。
楚依安眼里神色变幻莫测,静默片刻后终举步走向那兀自沉思的帝王。
“陛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商宴蓦一抬头,便撞进了那双幽深的眸子里。
楚依安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陛下可是在为国事忧心?”
楚依安虽唤她陛下,语气里却全无尊卑之分,仿佛只是在唤一位再寻常不过的朋友。
商宴敛了神色,“皇叔。”
“陛下可知如今朝野上下都在催促立后之事。”
商宴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也想啊!
“朕正头疼呢。”
“萧太妃这八年来一直对你身份有所怀疑,明里暗里不知动了多少手脚,总想着在众臣面前揭穿你的身份,这立后之事如此急迫,想必她暗中也出了不少力。”
可惜那萧氏有个定国候的弟弟,手里掌握着二十万兵权,否则她何须容忍她如此多年。不过也是,若是没有强大的外戚支撑,萧氏又岂会在八年前谋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念及此,商宴不禁握紧了拳头。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楚依安淡淡的开口道,“别忘了你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外公,现在还不是鱼死网破的时候。”
“可是皇叔,你明知道我……”商宴眉头微皱。若是陈国公的孙女入了宫,这身份又怎么瞒得住?
女子登帝,此等偷天换日的大罪,那时她和楚依安都得死。
“无需多虑。”
楚依安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那些老臣既如此担心国不可无后,那本王就给他们一个皇后,可是,那陈家的女儿,永远入不了这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