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题
固山侯府后院,固山侯爷莫应雄行至明德堂,进入前厅便有侍女秋梨上前行礼,奉上茶水。侍女秋水赶紧穿过穿堂到了侯夫人的居室,禀报夫人,说是侯爷来了。
侯夫人闵氏出了居室行往前厅。
“侯爷来了,用膳了吗?今日侯爷沐休?”闵氏看到丈夫来了,脸上有淡淡的喜悦。平时莫应雄公事繁忙,很少宿在后院,闵氏有点惊讶丈夫的出现。
“夫人也坐,未曾用饭,有几天未曾见夫人,特来看你。”莫应雄说着话一边示意夫人坐在自己身侧,一边观闵氏神色略有光彩,不由暗自点头,看来最近几天夫人过得尚可。
夫妻两人一起坐在榻上说着话。两个侍女秋水和秋梨守在前厅门外。
“我正想找你,你就来了。在昨天办的赏花宴上有两个姑娘我觉得挺好的,分别是户部士郎郭家的姑娘和虎奔中郎将黎将军之女。对于长流的婚事人选你有什么想法?这两家姑娘都挺好的,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模样性情上佳,如果你有什么考量或者牵扯到朝堂之事有什么忌讳也要和我说说,让我心中有数。”闵氏看着丈夫的神色平常,不知他的想法就问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这两家,家风清正,并无不妥。但是有些事急不得,你先考察看看。实话与你说,其实我与陛下有意向想让长流与长公主联姻,不过也要看看长流和长公主双方的意愿,若是双方都不曾有想法便罢了,不勉强。”
“那长公主的意向如何?”闵氏有点焦急的问。要知道历代驸马不说明文规定驸马的官职和权利不能过大,前朝可是有女帝的,男权社会的掌权者大多数都是男人,不希望女人与男人争权分庭抗礼。大多数皇帝都会防止公主夺权,为了限制公主权力过大,公主的驸马都是不能有过多的权力。如果长流娶了公主,那么仕途也就那样了,能不急吗?
“夫人莫急,目前陛下还没透露长公主的意向,我看长流的意向也不大。至于长流的仕途,陛下金口玉言的许诺,即使长流娶了公主,他的仕途也不会受影响。”莫应雄说着压低了声音,耳朵动摇了两下,确定隔墙无耳继续解释。
“尚公主联姻其实是为了更坚定的拥护陛下,也是交予权柄给陛下,让陛下放心心,毕竟驸马的官职和权力都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只要莫家有无造反的心,一切如旧。”莫应雄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不过没有告诉闵氏。
“如果长流的仕途不受影响,那他娶公主也无妨。那还要想相看别人家的姑娘么?毕竟长流对长公主也没有什么意向?”
“可以留意,但是不要明确的表示出要结亲的意向,就当作是相熟的人家来往走动就行,既不要过于热络也不要过于冷落就好,你把握尺度就行。后院的事还要辛苦夫人。”莫应雄恰当的给出了建议。
侯爷和侯夫人一起用了晚膳,这一夜宿在明德堂。
皇宫的良会宫里,燕双双站在庭园里,仰望星空。若是明日天晴,就想到郊外踏青。碧落星空,夜空中划过流星,星宿的光有点像那个会为她牵马的少年的眼睛,看她的眼神有炙热的光,这种眼神是克济而又热烈的,如果你爱的人会用这种眼神看你,应该是一种享受吧!不过她可以确定她不爱他,不过给她感观并不会让她觉得讨厌。
清醒的在这个时代活好,这是她一直在做的事,做出最有利于她的选择。如果能不必嫁人,不必经历生育的痛,衣食无忧,有尊严的活着,有花不完的钱,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这样的生活才能称之为生活吧!当下大部分人,尤其是女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女子地位低下,那只配称之为活。如果社会动荡,或者战乱,那就是绝地求生。如边关的战士,如在战争中的百姓。
命运给她的牌不算太差,如果牌太烂,那也就只能艰难求生。想当初她的亲娘不得先皇喜爱,她和兄长也是不被受重视的人。帮亲娘固宠,帮兄长上进,步步为营,一路逆袭,都只是为了活得更好。
终于,她的兄长登上了皇位,按道理她应该从此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事实上她确实过得比以往都好,就是何为时至今日,她依然要谋划着未来。她有点累了,不想奋斗了,好想躺平,好想逃。想要快意人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无所顾忌的活着。
想要有尊严的活好,在这个时代必需要拥有地位和金钱,不是她爱慕虚荣,只是因为没有自保的能力和资本,这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如浮云一般。
翌日雨天,燕双双没有了出宫的兴致。在良会宫里喝茶、看书,无事可做,撑起油纸伞走出良会宫,天下起了毛毛雨,经过狭长的宫道,穿过一个个小宫门,漫步在御花园,一直走到了御书房。
宫人往御书房里通传,马上出来了大太监龚清晏,来人中等身材,二十多岁,长相清秀,一身书卷气,一个看起来有点书生气的人,人如其名。身穿蓝色太监服,衣料鲜亮绣有五彩祥云,着装严谨一丝不苟,通身大太监的气派。
“拜见康建长公主,公主金安!”龚清晏看到了燕双双,神态谦和,正想行跪拜礼。
“清晏公公免礼。”燕双双手上虚托了一下,让龚清如止住了行礼的动作,继续说话。“雨天路滑,就不要行大礼,粘湿了衣服,你的腿就要犯风湿腿痛了。”
“劳公主挂心,奴的腿经过太医的诊治已经好太多了。”龚清晏对燕双双微笑说着话,他虽然是个奴才,但陛下和公主对他的情义不一般,一路陪伴着陛下成长起来,患难与共。
“皇兄在忙吗?”燕双双问。
“陛下知道你来了,快快有情。”龚清如回话。
燕双双走进御书房,康荣帝燕周翰批阅奏折。二十一岁的少年天子,生的龙章凤姿,果然是龙气养人,昔日的兄长如今已经威仪万千,成了一个合格的君王。
“双双来了,随意坐,需要什么吩咐龚清如即可,我还要一阵就能空闲。”燕周翰看着妹妹,语气熟稔,收起了帝王的威严,如普通般兄妹说话。
“兄长不必管我,我可不会客气。”燕双双说着话走向一旁的太师椅在下。兄妹二人私底下相处就省下了繁文缛节。
一旁的龚清晏亲自端上点心茶水,又端上来一个红木漆盒子放在案几上。
燕双双走了一路确实有累了,瞥了一眼红木漆盒子,拿起来把玩。一个精巧的机关锁,稍用力一按就打开了,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珍珠,一颗颗的十分饱满,有粉的、白的、橘色的、淡金色的。有正圆的,有椭圆的,有扁圆的形似馒头的,大的有她的手指腹那么大,小的有的小指甲那么大。珍珠的品相拔尖。
“这是漳州知府送来给陛下的小玩意,陛下觉得给公主最合意。”龚清晏给公主介绍着。“陛下有好东西可是先紧着公主呢?”龚清晏一边又帮着主子说着好话。
燕双双却皱起眉头,并不是她不喜欢珍珠宝石,也不是她不喜欢给她送珍珠的人。而是在沿海地区有很多采珍珠的疍民。每年不知道多少疍户为了采珠而丧命。
负责采珠的人,系一根细而长的绳索在腰部,一手持采珠刀,一手挽只腹大口小的竹制采珠篓,潜入海底便睁大了眼睛寻找珍珠贝,最后抬入采珠篓中。憋不住气时,采珠人便摇晃腰部的长绳,向船上的同伴发出上浮信号。若是在水里抽搐、溺水,大有人在,每年溺水身亡的采珠人不计其数。
可以说每一颗珍珠都是带着疍民的血,但是因为深受社会上层的人喜爱,很多人因为珍珠而获利,统治者更是通过珍珠获取更多的赋税。每户疍民每年要纳多少珍珠都有规定,珍珠的品相差是不能抵珠税的,纳税的珍珠要经过精挑细选,作为贡品的珍珠更是不在话下。一条珍珠的产业链更是层层剥削,只能说人命不值钱。
如果劝说兄长要取缔这个行业,那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不只是会触动权贵的利益,若是没有珍珠的税收,只怕会造成国库更加空虚,那十万的疍户不采珠,该怎么营生也是一个问题。
燕双双陷入沉思,龚清晏见公主若有所思,皱起眉头,以为她不喜珍珠。
“公主是不喜珍珠吗?还是这是觉得些珍珠品相不好够好?”龚清如有些试探着问声。
“珍珠品相虽好,不过再美的珍珠还是粘上了血。”
龚清晏也无奈,公主仁善,见不得下层人的命运如草芥。
“妹妹,世上不公之事难平,我在位一天就会尽力给百姓更多的公平,不过你有想法和兄长说说也无妨。”燕周翰,放下笔,看着燕双双。
“只是说说,暂无对策。”燕双双心里有些想法,究竟是否可行,还是要有事实摆在眼前才有说服力。
“万事开头难,路要一步步走,海晏河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
“皇兄说的有理,只要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不喜欢珍珠,还有一些西域进贡的宝石,稍后寻来送与你。”
“好啊,多多益善,照单全收。”燕双双也不再纠结。
“小财迷,短了谁的,都不会短了你的好处。”燕周翰笑骂。
“那兄长继续为国操劳吧!我先回了”燕双双心里有计较,就想先回良会宫。
“怎么就走啦!一起用了饭再回去。”燕周翰挽留。
“不了,我怕耽误你的正事,走了!”燕双双说完就走出了御书房。龚清晏躬身相送,连忙吩咐一个小太监收起红木漆盒子。
“珍珠还要不要了?”燕周翰见她来去匆匆,有点莫名其妙。
“不要了!”燕双双已经走出御书房。
燕周翰有点无奈,又有点溺宠,笑笑摇摇头。“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这性子,幸亏是个公主。”说着又继续未完的公务。
毛毛雨一下就是一整天,春雨贵如油。撑起油纸伞走在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