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堂还是地狱

    此刻的郭文里虽然非常虚弱，但是他的心里那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迅速传遍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他屏息凝神，脑子里飞速运转：这是真的嘛？难道这又是我的幻觉，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到底还是不能确定。

    当好运降临的时候，人还是冷静点的好，不然就会把好运吓走，平常心非常重要，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告诫着自己。这好与不好都不影响我继续挖下去，是不是梦并没有那么重要，人关键时刻还是能依仗自己的好。

    郭文里听着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断地传过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以后，这声音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看吧，我就知道好运怎么会那么容易降临到自己身上，他心里又默默念道。然而，不久之后，这个声音又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终于清醒过来，对面有个人，也在干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他心里满是紧张，也有一点慌张，紧张的是他并不知道对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对于这一点，他并不知情，慌张的是他现在很长时间也没挖了，而对面离自己越来越远，要是对方是自己的同伙，那不是错过了。

    于是他开始迅速地挖了起来，直到再也挖不动一点。然而对面彻底没有了一点声音，那这也不关他的事，不用多想，挖就有出路。

    虽然监狱里的饭菜一言难尽，但是此刻哪怕只要来任何一点吃的，都是好的。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饿了能有点食物填饱肚子。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就是饿了的时候吃的东西，这一点没有过经历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当选择多的时候，单选题就是很难的选择题。

    但是此刻并没有什么吃的，连土都没有。人有时就是贱东西，拥有的时候不知道选什么好，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又想着只要有一种选择就行。可是监狱并不是一个可以儿戏的地方，在这里什么自由也没有。可是现在囚禁的是自己的身体，并不能囚禁自己的心。如果说人要是和自己过不去，老是想着囚禁自己的心。那么即使你身处世上任何一个地方，也是画地为牢。对，就是这样！世界上任何的东西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都是相对的。因为过于虚弱，思想就像天上的雨云一样飘忽不定，无法集中到一个点上。这就好比太虚弱的时候，尽管你身体很累，你也命令你自己要休息了，可是你就是睡不着。人有时很难掌控自己，能掌控自己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强者。唉，此刻我都这样了，我又有什么好想的呢？我需要休息，我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郭文里躺在地上，身体真的非常虚弱了，可是他的脑子就像充满了能量一样。

    过了一会之后，他就睡着了。他也不知道他到底睡了多久，只是他现在感觉到自己好了很多，果然睡觉是身体在世上最好的解药。接着思绪又开始涌上心头，这也是人能独立自主，区别于动物的地方：人是有思想的。他告诉自己：“我至少应该尝试一下，对面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伙。可是如果不是，那不是更加糟糕了。如果对面是上面派来修理什么东西的，他听到异样的声音，会不会感到可疑。可是如果对面是我的同伙，我将事半功倍。正面还是反面？是对还是错？

    这两种声音折磨的郭文里身体的能量越来越弱，他开始心悸。最终，他做出了决定：我不能冒这个险，绝对不能冒这个险，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幸运的事，也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个时候，他也开始意识到，对面似乎也没有了声音，这一下他开始慌了。该不会是对面发现我了吧！不然这么巧，声音会戛然而止。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他暂时没有任何动作，同样的对面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没有记时间的习惯，因为他觉得正常人谁会记着自己活了每一天。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没有记下时间，现在何年何月何日，他并不知道。可是他转眼一想，时间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就算我知道也没有什么用。时间在我这里，意味着仅仅我还有生命。

    时间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他只是知道，他最应该的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幸好他的身体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第一他年轻，第二他从小身体就很好。

    白天那边没有声音，夜晚那边也没有声音，很久很久，那边都没有声音。

    突然有一天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不对，对了，对面是一个犯人。

    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一下子有种冲上云霄的感觉，身体的力量也迅速复活过来。

    对面没有声音，对面和我一样这么久都没有声音。

    守卫每次来送饭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丢下食物，一刻也不停留在这里。尽管他发现这疯子现在的食欲是真的好，每次都没有一点剩余，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地疑虑，因为这里面是一个疯子，一个毫无价值的疯子。守卫甚至有点羡慕他的食欲，因为这饭菜，他一口也不会吃下去，而这个疯子竟然会吃得一点也不剩。如果把我的食物分给他一点，他岂不是和过年一样，不过他是个疯子，过不过年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郭文里心里还是有一股冲劲的，他心里升起了一种力量：希望。又或者说这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至少我应该努力地活下去，天下的事情很难说；至少我现在做了我应该做的，以后我是不会后悔的，哪怕我死在这里面。这样，即使我哪天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会死得心安理得，起码我是一种好死。

    所以他每次将饭菜吃得干净，就是狗来添，他也不会添到一粒米，一口汤。这是保护身体最好的办法，吃得下，睡得香。他甚至觉得这些食物每次都越来越不够了，可是他不能提任何的要求。现在他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

    吃完饭之后，监狱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因为他是一个疯子。这既是好处，又是坏处。好处是没有人会打扰他；坏处是他所说的话别人都会将它当成疯话。他有充足的精力，但没有地方消耗。他心里想到：假如给他诸子百家的书，毫无疑问，他可以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思想家，奥，不对，是有可能成为。

    于是他又开始练起功来，当然并不是“九阳神功”，不可能一掌将墙打出个洞来。他所练的只是一种叫做“八部金刚”的功法，很像体操一样的动作。这个功法，共有八部，每次他要练习八遍。因为他喜欢易经，八八六十四，正好对应易经的六十四卦。他本来身体不好的，就是因为他练了这个功法，身体渐渐地恢复了过来，到后来他拥有了一个强健的体魄。

    他从来没有间断过，即使是挖洞的时候，区别就是每天的次数；挖洞的时候每天也要练习一遍。这是他心里的一份心力，从来不曾断绝过。曾有过低谷，但是从来没有赢过。他人生的愿望就是要赢一次，而这次他想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别的时间，他就会留心，对面的人到底还有没有继续地挖。尽管他现在暂时放下了，可是他还是会去留意对面。他侧耳贴在墙壁上，地板上，努力地想要听到哪怕一点点声音。他甚至埋怨对面为什么和他一样，如此的小心翼翼；对面实在是太过谨慎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

    吃饭，练功，睡觉，拉屎，听声音。终于当他的耳朵贴到墙上一万零一次的时候，他的耳朵感受到了一点震动，尽管十分的微弱，但是他确定对面又开始行动了，或者他换了一种方式。

    郭文里心里想到：对面没有自己沉得住气，不然他不可能这么的急；他比自己更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证实了对面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起码是想一起越狱的人，他的心里不由得躁动起来：我必须和他一起努力，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可是他并没有任何可以挖掘的东西，那个勺子柄已经不能用了，而这个牢房里没有任何铁的东西，除了那扇铁门，可是铁门比石头还牢固，显然是不能用的。

    铁的东西没有，但是有石头，石头是有棱角的，虽然挖起来费力又没有多少进展，可是总比坐以待毙的好。他试着挖，可是挖了一天，也就前进了十公分的距离，天啊，真是要笑死人。他的嘴角上扬，脸上浮动一丝微笑，可是瞬间脸又红了起来，他红了。

    累了的时候，他就休息，把耳朵贴在他发现声音的墙壁上，这样他的心里舒服了很多，这是希望的声音。

    可是用石头来工作真的是太尴尬了，尴尬的不行，这简直就是在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就是欺骗老天，欺骗老天当然没有好的结果。可是这也不算吧！毕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是凭他现在的进度，就是再挖一万年也挖不到外面去。

    郭文里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动手，把大把的时间都浪费掉了。可是转眼一想，当时自己的处境，能做出的选择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想到这里，他浑身又充满了力量，这就是年轻人的魅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去了一天天的日子。他的工程始终停留在用小石块来抛大石块的层面上。他心里默念道：“何时是个头啊！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老天爷啊……不对，不是这样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记不得了，时间太久，记不得了，意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反正不能丧失信心，这一切都是老天给我的考验，我要挺过去！我到底顶不顶的住？我顶的住！我顶的住！

    想起这些文化带来的力量，郭文里又跟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干劲。

    这面石墙唯一的漏洞就是他是潮湿的，不然不可能用石块挖的动。

    可是牢笼里的东西他已经翻了不下一万遍，什么铁的东西也没有找到。虽然每个星期可以洗一次澡，可是他的脚镣和手铐从来没有被摘下过，在有人看管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可能带走别的东西。在束缚着手脚的情况下，即使稍微细小的动作，他也是不可能得手的。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犯任何的错误，不然就会有前功尽弃的可能，这样比杀了他还难受。

    在这黑暗的牢笼里，他由于长时间没有见过太阳，皮肤已经变得很白很白，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