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 章 林如海为女讨公道
贾母处此时已经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刑王二位夫人，宁国府贾珍的续弦尤氏以及儿媳秦可卿等人纷纷前来请安问好。荣府这边，王熙凤依旧像往常那样高声谈笑风生，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迎春还是那么文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众人说话；探春则不时地附和着王熙凤，两人一唱一和，好不热闹；惜春却始终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既不笑也不言语，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贾纨则恭恭敬敬地站在王夫人身后，低着头，显得十分乖巧顺从，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听王熙凤突然说道：“哎哟，都说林姑父当年可是探花郎啊，那可是三甲之中最为英俊潇洒之人呢！今儿个我可要好好瞧一瞧，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才能生出像林妹妹这般如同仙女下凡般美丽动人的女儿呀！”这一番话惹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就连贾母也笑得前俯后仰，嘴里还不停地骂道：“这个泼皮猴儿，就会拿人打趣儿！”
笑声过后，王熙凤感叹道：“哎，也不知道林妹妹今天有没有过来，我都整整一年没见到她了，心里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听了王熙凤的话，屋内原本欢快的笑声突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一般，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回忆起去年此时此刻，也是在这间屋子里，王夫人严厉的斥责声和林黛玉毅然决然的起誓声似乎仍在耳畔回响。不禁令人心生感慨：若是林黛玉今日在此，想必她一定会先来内院拜见贾母吧。
贾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想起当时的情景以及自己那场失败的盘算，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夫人。正当贾母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时，贾宝玉已经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厅堂。
只见贾宝玉步履匆匆，径直朝着贾母走去。他那张精致的脸庞上挂满了委屈与不甘，使得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十分诧异——究竟是谁惹得这位贾府的心肝宝贝如此不快呢？
“老太太，您就行行好，帮孙儿跟林姑父说说情，就让我去看望一下林妹妹吧！老祖宗，求求您啦！”贾宝玉一边苦苦哀求着贾母，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他知道今天林妹妹之所以没有来贾府，肯定还是因为去年那件事情在生自己的气。不过，如果自己能够亲自登门向她赔礼道歉，求得她的原谅，那么以后林妹妹或许就会经常来贾府走动了。说不定，老祖宗一高兴，还会干脆把林妹妹留在贾家常住呢！那样的话，可真是太美好了！
贾母看着眼前这个痴情的孙子，心中不禁有些无奈。她虽然十分疼爱贾宝玉，但也被他这般纠缠得有些烦躁不堪。然而，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对其多加责备，于是只得和声细语地劝慰道：“宝玉啊，你也得体谅一下你林姑父他们一家才刚刚抵达京城不久，家里头必定还有许多事情尚未料理妥当。你林妹妹今儿个没能过来，想必也是正在家中忙着收拾整理呢。等过些时日，等他们都安顿好了，自然会邀请咱们前去他们府上做客玩耍的。到那时，你不就可以如愿以偿地见到你心心念念的林妹妹了嘛？”
贾宝玉听闻此言，终于停止了喧闹，变得安静下来。然而，他并没有察觉到，自从他吵闹着要见林黛玉之后，他的母亲王夫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特别是当贾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时，王夫人心中的愤恨更是愈发深沉：这个狐狸精即使已经离开了，仍然像幽灵一般挥之不去！而宝玉也实在太不成器了，都过去整整一年了，竟然还是无法忘怀那个妖冶迷人的女人！
就在这时，王熙凤突然高声说道：“宝兄弟啊，你完全不必如此焦急。现今林姑父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你为何不直接向老太太恳求呢？让老太太出面与林姑父提亲，这样一来，你就能够迎娶林妹妹进门啦。如此一来，往后你们不就是日夜相处，再也不用分离了！” 王熙凤向来言辞犀利、直爽利落，此番话语说得既响亮又迅速。
众人尚未来得及回过神来，贾宝玉一听之下，立刻兴奋得跳了起来。对啊，我怎么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如果能将林妹妹娶回家做妻子，那么不仅可以日日夜夜与她相守相伴，而且就算婚后的女子如同失去光泽的珍珠般不再有灵动之气，但林妹妹毕竟与众不同啊！
就在贾宝玉准备与贾母撒娇卖萌、央求贾母去找林姑父提亲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此刻站在屋子外面的林如海脸色阴沉得吓人，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太过分了！好一个贾家，居然敢如此轻易地拿自家女儿的清白声誉开玩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说出让自己的女儿日夜陪伴这样的话来。今天尚且这般肆无忌惮，那么过去他们又对自己的女儿说了多少不堪入耳的淫秽之言呢？贾家实在可恶至极，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可笑之极！
当初，本以为将女儿送到外祖母这里，可以得到更好的照料和教导，但万万没想到竟是亲手将她送入了虎口。每当想起女儿从扬州回来时那消瘦憔悴的模样，林如海就心如刀绞。可以想象得到，女儿在贾家遭受了多少磨难和委屈，却又无处诉说，只能独自默默忍受着一切，最终导致内心忧郁苦闷，身体也变得愈发虚弱不堪！
贾赦贾政此刻听闻屋中传来的言语，顿时满心惊骇，神色变得极为异样。再瞧向林如海那紧绷的脸色，二人心中皆直呼不妙。贾赦赶忙使眼色示意鸳鸯进去，让里面的人赶紧噤声，然而谁也没料到，林如海竟骤然加快脚步，径直朝着屋内走去。门口的婆子正听得津津有味，沉迷于这热闹之中呢，猛然间瞧见一外男意欲进入内厅，刚要出声阻拦，贾赦却急忙说道：“这是林家姑爷，不得无礼！”两个婆子一听这话，竟是乖乖地不再阻拦，就这么放了林如海进去。
此时，贾宝玉因听了王熙凤的那番话，正缠着贾母要去林家提亲呢，口中满是对林妹妹的深切思念、眷恋以及满心的欢喜，满堂的人也都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唯有王夫人脸上不见丝毫笑容。恰在这时，林如海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好一个贾家，好一个国公府邸！平白无故地诋毁一深闺女子的清誉，是觉得我女儿无人可为她撑腰，还是认为我林家无人，又或者是觉得我林如海没有能力保护不了我女儿！”林如海那满含愤怒的呵斥声如惊雷般响彻整个大厅。大厅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林如海惊得目瞪口呆，并非她们不知晓自己所言有多么不妥，实在是平日里已然玩笑惯了，以至于今日竟然全然忘却了今日是何特殊日子，那可是林父前来拜访之日。平常开开玩笑也就罢了，毕竟只是自家人听到而已，可如今却是被林父听了个正着，可想而知，林父心中是何其的恼火。
“如海啊，只是家中人开的玩笑之语，你切莫当真。”贾母此刻也是懊悔万分，为何林如海来了却无人前来通报，以至于出现如今这般尴尬难堪的局面。
“玩笑之语！竟然拿一女子的清誉来当作玩笑之语，贾府果真是有着极好的休养啊！”林如海满是嘲讽地说道，“老太太，黛玉乃是敏儿唯一的血脉，是您的外孙女，我林如海不求您能将她当作亲孙女一般用心对待，但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人肆意作贱于她。我林如海虽官职卑微、权势轻微，远远不如国公府这般位高权重，但我也有能力守护好自己的女儿！从今日起，林家同贾府再无任何瓜葛，这是我林如海最后一次踏入贾府的大门，从此之后，林家人绝不会再登贾府这大门，至于那结亲之说，哼，恕我林家高攀不上，告辞！”说罢，林如海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任凭贾母在身后如何苦苦挽留，贾政如何诚挚道歉，林如海的步伐都没有丝毫减缓。而当他走出贾府，登上自家马车时，却惊愕地发现贾赦竟抢先一步坐在了自己的马车上，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
此刻，贾府众人皆面色各异。贾母满脸的惊愕与后悔交织在一起，那皱纹满布的脸上写满了无奈；贾政则是一脸的愧色与焦急，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王夫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恢复了那惯有的冷漠；而其他人则是或震惊、或惶恐、或茫然，刚才的情形同去年林黛玉离去时，何等相像，想不到今年又重演了一次，只是人变成了林父罢了，想到这，整个大厅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