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为老不尊的东西
奇怪的是,那个老妇人聋了似的,竟然好似没有听到郑铭轩的话,不但没有下车,还往我身边挤了挤。
我好奇地看着他们俩,感觉怪怪的。郑铭轩看老妇人不下车,语气不耐烦地说:“说吧,这次又想要多少?”
老妇人撇撇嘴,说:“你一个堂堂的大老板,这是对自己的亲外婆说的话吗?你就这样对待对你恩重如山的阿婆的?不是我,你不知道还在哪里捡垃圾呢!……”
“你住嘴!”郑铭轩厉声喝道,“活的不耐烦了是吧?说吧,要多少,拿到钱赶紧滚!”
老妇人不再东拉西扯,直接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
郑铭轩打开车子前面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沓百元钞票,我瞄了一眼,大概有一万元左右。
他把钱扔给那个老妇人,说:“自己滚下去,我不碰你这恶心人的东西。”
老妇人看了一下手里的钱,又撇撇嘴,一连串几个反问:“你打发要饭的呢?郑家多有钱?你现在是郑家的当家的了吧?就给这点儿钱?”
她拿着那沓钞票,在我面前晃着:“姑娘你说说,就这点儿钱,够不够你们吃一顿饭的?”
郑铭轩不再说话,一把抓住老妇人的胳膊,把她拽下了车,扔到路边,厌恶地拍拍手,仿佛手上沾染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我听到他对那老妇人说:“想多活几年的话,以后就别再在我面前出现了。还想和要饭的比,就你这为老不尊的东西,别侮辱了人家要饭的!”
那老妇人得了钱,没有再闹腾。郑铭轩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
“让你看笑话了,安欣。”郑铭轩一边把车子开进地下车库,一边对我说,“她是我妈妈的姑妈,是她把我妈妈养大的。我想我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妈妈去世之后,我在回郑家之前,一直住在她家里的。”
我本来无意探听别人的隐私,他说不说,我也不会问的。可能是他认为,既然让我碰到了这种事,有必要给我解释一下吧!
于是我对他说:“其实你不用介怀的,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你都说了,她养大了你妈妈,又养了你,按说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她颐养天年。”
我顿了顿,又说:“既然你这样对待她,她必然是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不是有一句话这样说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想,你肯定有不得己的原因。”
他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不得不说,郑铭轩的皮相是真的好看,就这比哭还难受的笑容,竟让我看得不由呆滞了一瞬。
我想,我肯定就是现下网络上流行的,对颜控的说法——“颜狗”吧!
我这样对他说,其实就是让他不要在意我看到了他的隐私,如果说这是隐私的话。然而我越是这样说,他好像越是想解释清楚。
郑铭轩停好车,又回头转向我,说:“她滥赌。当初我妈妈手里是有些钱的,都被她偷走输了个精光。要不是她那样,也不至于妈妈没有钱治病。”
“我去郑家之前,也刚好病得很重。还好,郑家那时需要我,这才找到了我,算是捡回来一条命。虽然说人的命天注定,可是人也总是爱想“如果……怎么样”,如果她没有把妈妈的积蓄输光,也许妈妈也不会那么早离世。”
“即使那样,我也没有不管她。我长大回国后,她曾经找上门来,找我要钱。我每次都给她不少,可是不到一个月就会输的精光。她的房子早就输给了别人,我给她买了一套小的,她又卖了输光了。”
“可能她认为,反正我得管她。我就是她的摇钱树,取之不尽。我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于是找人监视了她,在她又一次聚众赌博时,让人报了警。从拘留所里出来后,我让人对她说,这就是我做的,并且以后天天有人跟着她,赌一次报一次警,她这才有所收敛。”
“而且我告诉她,以后我会按时往她卡上打钱,不能再去所有和郑家有关的地方找我要钱。以郑家的家世,再这样胡搅蛮缠,不光她没有好下场,连我也会被赶出郑家。到时候鸡飞蛋打,看她怎么办?”
郑铭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仿佛是揭开了自己的疮疤。
我感觉那个老妇人也确实过分。她自称是郑铭轩的亲外婆,其实按郑铭轩说的亲戚关系来说,她应该是郑铭轩的姨婆吧!
我说:“所以,今天她才来这里堵你,是不是?既然她也住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把儿子放在这里呢?”
郑铭轩叹口气,说:“她没有住在这里,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听到这里的。说真的,要不是她曾经收留了我妈,又抚养了我,我会让她知道,惹恼了我,会是什么个下场的。”
我相信他说的话。以他的能力,想让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多的是办法。
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秘密互换。虽然有的事情,也说不上是秘密。
听了他说这么多,我竟然觉得,不管是出于听到了他的隐私,想回报一下,还是我其实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倾诉自己的委屈,我都想说说自己的烦心事。
于是我说:“其实在这方面,我不比你好哪里去。我的亲爸爸,就是一个赌徒。他对我造成的烦扰,并不比你少。”
郑铭轩趴在方向盘上,没有说话。半晌,他似乎是调整好了情绪,招呼我下了车,锁好车门,就领着我往电梯房走去。
佑佑的自闭症很严重,身体发育也不好。和人不对视,也不交流。八岁的孩子,身高目测只有一百二十多厘米,又瘦又小。
阿姨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吃饭时,他玩他的,阿姨要还要一口一口地喂他。
我想我更加理解郑铭轩刚才的愤怒了。有一个这样的儿子,和那样的外婆,又不能甩手不管。
自从答应了郑铭轩来看他儿子,我专门买了几本书,是关于怎么和自闭症儿童相处的。也可以说是做了一定的功课。
可纸上谈兵容易,真正和这样的孩子在一起,我觉得手足无措。就像你出门前明知道有雨,特意带了一把大雨伞,老天却一滴雨也没有下一样可笑。
郑铭轩却很满意。回来的路上,他对我说,我们在和佑佑接触时,他注意到了,佑佑虽然依然玩他的,但是在我说话的时候,佑佑就会停顿一下。
佑佑名字叫杨佑生。“他妈妈姓杨。”郑铭轩看我在看佑佑的康复牌,随口说了一句。
想想也是,以郑家这样的盛荣,怎么能允许有这样一个姓郑的孩子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