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安志仁带着我的妈妈夏雨，去了南方。

    两个人进了工厂，以夫妻关系同居了。

    我是第二年出生的。在我五岁的时候，妈妈才带着我回了一趟南市。

    阿婆说，妈妈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阿婆从我们破旧的穿着，带菜色的脸上，看到了妈妈这几年的艰辛。

    “妞啊，你傻吗？日子不好过你就回来啊，再难阿妈也能养得起你啊！”

    阿婆把瘦小的我搂进怀里，流着泪对妈妈说。

    小姨抱着妈妈哭。妈妈走时她才九岁，回来的时候，小姨已经是一个初中生了。

    然而很快，安志仁就来接妈妈走了。他的家是在和南市相邻的北市，是城乡结合部。离阿婆家不算近，但也不算是太远。

    后来阿婆才知道，安志仁好吃懒做，而且嗜赌成性。生下我后，妈妈营养跟不上，没有奶水，他连妈妈给我留的奶粉钱，都偷偷拿去赌。

    在南方的这几年，妈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其实妈妈已经决定，回到南市后，就和安志仁断绝关系，再也不走了。

    安志仁又是痛哭流涕，又是赌咒发誓，说自己以后再也不赌了，一定会好好挣钱，不让我们母女俩再受苦。

    妈妈一半是出于心软，一半是出于想让我有个完整的家，才又随着安志仁走了。

    这一走，阿婆便再也没能听到她再叫自己一声阿妈。

    妈妈送我去幼儿园，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阿婆和小姨闻讯赶到时，也只见到了她面目全非的一面。

    阿婆说，在妈妈火化以后，她与安志仁协商，想把妈妈的骨灰带回南市老家，和阿公葬在一处。安志仁没有一丝犹豫，立马就同意了。

    但说到把我也带走时，他却跳了起来，说什么也不准阿婆把我带走。

    后来阿婆才知道，原来肇事者的赔偿款中，属于我的一部分占了最大的比例，他担心阿婆带走了我，会把那一份赔偿款也给带走。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说赔偿款的事情，而是哭天抹泪的说，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妻子，不能再让这唯一的女儿离开自己。

    安志仁看阿婆不放心，赌咒发誓说，一定会对我好，不然就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又说，按照法律，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最合法的监护人。言外之意，阿婆要是硬要带我走，他就会走法律程序。

    阿婆无奈，只得和小姨抱着妈妈的骨灰，哭着走了。再不放心，再有不舍，也只能把我留给了安志仁。

    没有过一年，安志仁便再婚了。

    那个女人长得很好看，之所以嫁给安志仁，是因为当时安志仁手里有一大笔钱，我妈妈的车祸赔偿款。

    她叫杨素琴，还带着两个孩子，是姐弟俩，都随她的姓。

    姐姐叫杨慧慧，弟弟叫杨阳。姐弟俩的性子都很安静。尤其是弟弟，看到生人时，会藏到他妈妈的身后。

    他们都比我大，安志仁便让我叫杨素琴妈妈，叫他们姐姐和哥哥。

    开始时还好，安志仁手里有钱，对杨素琴和她的两个孩子还不错。

    杨素琴花钱也随意，有时候也会买些好吃的。虽然大都进了杨慧慧和杨阳的肚子里，好歹我也能吃到一些。

    杨素琴对我说不上好，我时刻提防着她，怕她给我吃毒苹果。因为白雪公主的后妈，就给她吃了毒苹果。

    但是好像她并不是太搭理我。倒是杨慧慧和杨阳，经常会把他们吃不完的东西，分给我一些。

    安志仁还是赌。

    手里没钱时，他还安分一些。现在手里有了钱，他的赌瘾便又犯了。

    虽然他不敢赌大的，但就是小打小闹的赌，次数多了，手里的钱如流水般只出不进，家里的生活逐渐捉襟见肘。

    过了暑假，我便要上小学了。

    幼儿园毕业放暑假时，小姨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车，从南市来到北市，把我带到她们家里去了。

    在南市的家里，小姨每天陪我做游戏，教我画画，有时候会带我出去玩。

    晚上睡觉时，我就和她睡在一起，她会读好听的故事给我听。

    阿婆也每天都会做好吃的饭菜给我吃，与在北市的那个家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暑假结束时，我哭着不愿意离开。阿婆和小姨也陪着我哭。可是，阿婆告诉我，我的户口在北市，在这里是上不了学的。

    小姨把我又送回了北市的家里。这时我发现，那个杨阳不见了。

    安志仁手里的钱输完了，就给杨素琴要钱。

    家里开始变得鸡犬不宁。从他们争吵的内容里，我隐隐听出，好像是因为杨阳，杨素琴得了一笔钱。

    那时候在我的认知里，杨阳肯定是被他们给卖掉了，要不然，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至于为什么没有把我和杨慧慧卖掉，大概是因为我们是女孩子，没有人要吧！

    安志仁从杨素琴手里要不到钱，开始时是争吵，吵到最后砸锅摔盆。后来，就开始动用武力了。

    每次他把杨素琴打得鼻青脸肿后，就会离家几天，不知去向。这时候，我的厄运也开始了。

    每次杨素琴挨了安志仁的打，待他出门后，就会把气撒在我身上。

    开始时是拧我，踹我，扇我的耳光。后来可能是感觉不解气，就拿皮带抽我，用针扎我，还用毛巾堵住我的嘴，不许我喊叫。

    每当我挨了杨素琴的打，脸上或裸露的皮肤上有伤的时候，她就会给我的班主任打电话，说我生病了，帮我请假。

    而我那时候也已经有了羞耻心。她给我请了假，我就躲在屋子里，怕被别人看到我脸上或身上的伤。

    安志仁偶尔看到我脸上或手上有伤痕，也是视若无睹。杨素琴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快放寒假的时候，有一次，安志仁偷拿了杨素琴的钱，应该是又出去赌了。她发现钱不见了，就又把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一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又逃不过一顿毒打了。我躲在门后面瑟瑟发抖。

    没想到这次她换了打法。

    她拿了一个平时熨烫衣服的烙铁，来到冬季用来取暖的煤炉跟前，挪开上面温水用的水壶，把烙铁放在了上面。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知道她肯定会惩罚我，想求她放过我。

    因此我从门后跑出来，一下子扑倒在她脚边，哭着说：“妈妈，我一会儿还要去上学，求求你别打我的脸。要是脸上有伤，我就不能去上学了。我们老师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不想缺课。”

    她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然后从炉子上拿起烙铁，提起地上的水壶，往烙铁上浇了几滴水。只听到响起滋滋的声音，随后冒出了一股白烟。

    她拿着烙铁，一边吩咐旁边站着的杨慧慧，来扒下我的棉裤 ，一边狞笑着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是来伤害我的。于是我一边哭叫，一边往门外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