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十万一碗的酒
郑老四年轻时，喝酒是豪壮得出了名的。
可拿这么大的碗喝，他未必扛得住。
不过，为了堵住汪涵的嘴，为了不被汪涵看瘪，为了不拿话给汪涵说，他豁出去了。
这么大的碗，汪涵是想把他往死里整呀。
郑老四明知道，却不肯退缩。
郑老四端起了酒碗。
“郑老板，你先别急着喝。”汪涵说，“今天你找我的目的呢，我也知道，你以前也多次找过我，你的事，我也一直放在心上，为了给你解决问题，今天，我把耿所长请来了。”
郑老四说，“这得感谢汪镇长你的关心。”
“我呢，你不用谢我。”汪涵说，“但是呢，我有个建议，你拿大碗喝酒，这诚意，没得说的，只是，在喝酒之前，你的问问耿所长，喝一碗酒，他给你多少钱。耿所长，你看看，这一碗酒，值多少钱？”
郑老四把酒碗又放下。
耿忠仁看看汪涵，又看看郑老四，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一边是自己的领导，一边是曾经的地头恶霸，他真的挺为难的。
郑老四的脸色也很难看。
政府欠他钱，他向政府讨要，那是光明正大，天经地义的。
可是，汪涵这么一搞，好像他是讨口的一样。
汪涵高高在上，想把他践踏到脚下，羞辱他。
他心底，燃烧着怒火。
可他在心底，竭力压制着。
这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为了顺利拿到工程款，他不得不忍气吞声了。
汪涵见耿忠仁面露难色，就问郑老四，“郑老板，要不，你说说，这一碗酒，多少钱？”
郑老四强压住心底的怒火，说，“汪镇长，这个，我说了不算，你是领导，你说了才算。”
这马屁，拍到了汪涵的心坎上。
哪个做领导的，不喜欢恭维奉承的话呢？
这话汪涵听着受用，心头对郑老四的厌恶之情，瞬间减了不少。
“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个中间人。”汪涵说，“一碗酒，十万块，怎么样？”
汪涵看看耿忠仁，又看看郑老四。
“汪镇你安排了，我一定遵命照办。”耿忠仁说，“汪镇，你先吃肉。”
如今，汪涵做了镇长，在他跟前，除了书记唐宁，谁都得低上半个头。
汪涵做镇长，其实很多人，心底不服气的。
不说能力，单论资历，他太年轻了。
可是，不服气归不服气，那只能装在心底，毕竟，人家关系硬呀，人家背景深厚。
现实的铁律就是这样，官大半级压死人。
谁能真正地不服气呢，谁也不是傻子。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该低头时要低头。
汪涵夹起一块羊肉，津津有味地吃下去。
郑老四又端起了酒，仰着脖子，咕嘟咕嘟喝到碗底。
这十万一碗的酒，郑老四喝得屈辱，喝得心酸。
倘若在十年前，要他这样憋屈地喝酒，他宁愿提着刀子杀人
可如今，他老了，时代也不一样了
刀子解决不了问题。
“郑老板果然豪气。”汪涵说，“接着喝啊。”
郑老四把酒碗又一次倒满了。
耿忠仁的神情里，表现出几分歉意。
“这十万一碗的酒，汪镇长”游本昌讨好地说，“我，能不能也尝尝？”
他的本意，自然是想替郑老四挡酒。
“这事啊，你的问郑老板。”汪涵狡猾地笑了笑，说，“毕竟啊，不是我的钱，是郑老板的钱，我说了不算，再说，十万一碗的酒，我也喝不起啊。”
游本昌被他拿话呛住了。
汪涵既然存心要整治郑老四，又怎么会让游本昌替他喝呢？
郑老四只得自己端起了酒碗。
这一次，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就喝了下去。
跟喝水一样。
可这，毕竟不是谁啊。
他的心底，跟喝刀子一样难受。
就算是水，喝这么多，也不会好受的。
郑老四一连喝了五婉。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啊
郑老四觉得自己并没有醉。
怎么会醉呢，不可能会醉，不就是六碗酒嘛可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恍惚起来他看见汪涵吃东西的嘴，说话的嘴，笑着的嘴里出现了獠牙
那是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
他用力抹了一下额头，努力想把眼前那种不真实的怪异的幻觉驱散。
汪涵嘴里的獠牙消失了。
游本昌问，“四爷，要不要送你回去？”
郑老四好像没听见，跑到洗手间，哇哇哇地吐了一回。
吐得感觉苦胆都要被吐出来了。
再回到座位上，感觉清醒多了。
游本昌又问，“四爷，你不要紧吧？”
郑老四说，“没事。”
“就是嘛，郑老板这么大的老板，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几碗酒，吓不着他。”汪涵吩咐耿忠仁，“不过，耿所长，你还不赶紧把郑老板的酒碗换换，他再喝，我怕你没钱咯。”
耿忠仁立刻会意，往郑老四跟前的杯子里，又倒满了酒。
“十万一杯的酒，我还从来没喝过，也喝不起，还是做老板好啊！”汪涵端起酒杯说，“郑老板，你为全镇的教育事业劳心费力，你是有功的，这一杯，我敬你。”
“不敢当，我先干为敬。”郑老四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违心地说，“真正有功的，是你们这些父母官。”
这话，汪涵听了很受用。
郑老四并不像人们口中说的那样桀骜不驯嘛。
汪涵心底，对他的成见，几乎完全没有了。
汪涵酒量不大，两杯下肚，就有些面红耳热起来。
郑老四又替汪涵倒了酒，接着把自己的也满上。
“镇长，这酒我是喝了，工程款”
就算他醉了，他心底也很清楚，他坐在这里，跟这些人坐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汪涵自然也知道，郑老四这是想向自己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老板大可放心，我说话算话。”汪涵打断了郑老四的话，吩咐耿忠仁说，“耿所长，郑老板的钱，明天就支付。”
耿忠仁连连点头答应。
汪涵问，“郑老板，你那个侄儿，叫什么来着？”
“郑辉。”郑老四知道他问的是谁。
汪涵问，“判了多少年？”
郑老四如实说，“十一年零八个月。”
“他媳妇，是不是开家常饭馆的那个？”汪涵笑笑说，“等到他刑满释放出来，估计媳妇都成别人的老婆了吧。”
郑老四不吭声。
汪涵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谈论这些事情，自然是为了羞辱他，可是，他汪涵自己的脸上，也并没有什么光彩啊
毕竟当时，被打得趴在地上求饶的，就是他姓汪的。
汪涵似乎看透了郑老四此刻的心思。
“不用等那么久，也等不了那么久。”耿忠仁讨好似地笑着说，“张哲不在这里，不然，这事，他最清楚了。”
汪涵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
甚至游本昌也在笑。
郑老四知道，游本昌或许并没有恶意，可他心底，依然很不是滋味。
“老话怎么说的，要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汪涵说，“郑老板你这侄儿啊，错就错在，不知道跟你学好，他以为，这片天，都是他的，他不知道，大风大浪面前，他连个屁都不算，一个浪头，就能把他葬送，谁还能翻得了天！郑老板你明智啊，懂得审时度势”
郑老四还是不吭声。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那些无法无天的，我现在踩死他们，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汪涵继续红着脸，望着郑老四说，“郑老四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郑老四说，“我信。”
汪涵说，“我知道，你曾经也不信的，是不是？”
郑老四不吭声。
“但是现在，你信了。”汪涵接着说，“我相信你说的，我还是那句话，大风大浪面前，谁他妈都算不得什么东西，那些还想步你侄儿后尘的，我随手掀起一个浪头，就能把他们扑灭，你信不信？”
郑老四面无表情地说，“我信。”
汪涵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还是郑老板你明智啊，你懂得审时度势，你知道自己是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