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奇怪的梦
因为鱼塘的事没有解决，整个工地在象征性地完成了破土仪式后，就停了下来。
这段时间，周宏无所事事地闲着，还有些不习惯。
一天没有感受到挖掘机切入泥石的那种亲切感觉，他心底就有些空落落的。
他习惯了每天坐在挖掘机上忙碌的生活。
周婷婷看他闲着无聊，就叫他到超市里帮忙，可他毛手毛脚的，帮忙不说，反而是添乱。
周婷婷笑他说，“你就是天生吃苦的命。”
确实，货架上那么多东西，眼花缭乱，要他记住每一样东西的价格，这个太难了。
他记性不好，更没有耐心。
周婷婷于是也就不为难他了。
周宏闲不住，总盼着，工地能够早一点开工。
他想不明白，郑老四为啥竟被一个鱼塘给难住了。
照他的想法，直接挖了就得了。
张畅一个外地人，他能咋地？
这几天，周宏夜里睡得都不太好。
他心底不免纳闷，难道是闲出毛病来了？
以前有活干的时候，夜里倒在床上，一觉便睡到天明。
那觉，睡得很香，很畅快。
已经连着好几天了，夜里十二点多了，他还没睡着。
夜里熬着，这样那样的想法，这样那样的记忆，就会像藤蔓缠绕着树木似的，缠绕着他。
这是他不喜欢的。
可他越想摆脱这一切，越是摆脱不了。
比如，寄宿培训学校的那一段生活，平日里他不愿意去回想的，这几日，却夜夜在他的脑海浮现，挥之不去。
他的身体里有奔突着的岩浆
就是这奔突着的岩浆，把他引向那些幽暗的晦涩的记忆
他感觉到痛苦，又不可自拔地沉迷，心底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在沉迷之后的自责和懊丧之中，他对自己的堕落充满鄙弃
在这种对自己的无止尽的鄙弃之中，他又会想起来阿碧
阿碧在他心底，跟天上的月亮一样美丽，一样光辉。
这月亮一样的美丽和光辉，无情地折磨着他。
越发地照见了他自己的不洁净。
他不知道，如果哪一天，阿碧来到他面前，他该如何去面对。
他的身心熬煎在灼烈的矛盾里。
他觉得，他的堕落，都是因为伍未来。
如果没有遇见伍未来，如果没有跟着伍未来去火车站，那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用经历内心那些熬煎。
他站在阿碧的面前，仍然还是洁净如水。
他仍然可以洁净如水地喜欢她。
要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啊。
好几次，他想要去县城找阿碧，都没有勇气。
一想到阿碧，他就不得不承受自己已经堕落了的现实
这个他自己已经堕落了的现实，深渊一样，横亘在他通往阿碧的路上
周宏的心底，苦闷极了。
这一天，他顶着热辣辣的秋阳，到河里洗了个澡。洗完澡，躺在河岸的草地上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堕落了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阿碧
阿碧的堕落，使得他像被一种近乎窒息的狂热的痛苦和愤怒蟒蛇一样地死死缠裹着
他的做到一半的梦，被人打断了。
当他睁开惺忪的双眼，迎着刺目的日光，看到阿超站在他身旁，用一只眼睛瞅着他，另一只眼睛一动不动。
他这时候了，还不知道是梦是醒。
阿超怎么会在这里呢？
一阵奥热的风吹得草木沙沙作响，他又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楚阿超手里拿着一根鱼竿。
这时候知道不是梦了。
这时候知道阿超是来钓鱼的。
阿超一边忙着往细小的鱼钩上挂鱼饵，一边跟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是死里逃生了？”
周宏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没说话。
阿超把鱼线扔到河里，背对着他坐下来，回头又看了周宏一眼。
周宏问，“你不吃鱼，钓鱼干什么？”
阿超说，“我不吃，有人吃啊。”
周宏揶揄地笑了笑，问，“谁啊？”
“我来的时候，看见一条红色的蛇正往你身上爬，红得跟火焰一样。”阿超回过头去，专注地凝视着河面，说，“你张着个嘴，我要是来晚一步，那蛇估计就钻到你肚子里去了，这种天气，你睡得那么死，不要命了啊。”
周宏心头一凛，不知道阿超说的真的假的。
阿超说，“昨天晚上，有个叫伍未来的，想闹事，被我揍了一顿，他说认识你，是不是真的？”
“伍未来？”周宏诧异地说，“他咋会跑到洞天福地去闹事？”
阿超说，“这狗日的，遇着熟人，想白嫖。”
周宏说，“熟人，谁啊？”
“那个叫阿香的。”阿超漫不经心地说，“后来听说，他在昭通就认识的，可阿香说不认识他。”
周宏问，“伍未来现在在哪？”
“在卫生院，昨晚，要不是他报了你的名字，我说不定，就杀人了，昨晚酒喝得特别多。”阿超说，“真是你朋友的话，等会儿我跟你去看看。”
周宏说，“也没什么交情。”
阿超说，“男人之间，交情嘛，不外乎吃喝嫖赌这四个字，据他说，你跟他，样样都占全了的，能说没什么交情？”
周宏不赞同阿超，但是也没有反驳。
他沉默着，回想起刚才做的梦。
他这时候才猛然地回想起来，在那个阴暗的梦里，堕落了的阿碧，变成了阿香他第一次去找的那个阿香
阿超问，“想啥呢？”
周宏说，“去看看也行。”
阿超说，“等我钓到鱼再说。”
周宏说，“要是钓不着呢？”
阿超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宏说，“给谁钓的，李凤是吧？”
阿超往李凤家里送鱼，李凤不吃的，但是，李凤的母亲会吃。
李凤的母亲不知道阿超对李凤的那一份心思，知道了，恐怕也不吃的。
阿超说，“闭上你的狗嘴，别把我的鱼吓跑了。”
周宏说，“你租到李凤家去住，有没有跟她”
阿超回过头，拿那一只独眼狠狠地瞪了周宏一眼。
周宏没再往下说。
他知道，李凤是阿超的心病，一提他就要冒火的。
周宏说，“等你钓到鱼，不知要等到啥时候呢。”
阿超不耐烦地说，“等不了，你就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