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暗夜惊魂
车子缓缓颠簸过包谷地那一段凹凸不平的土路,向右一拐,上了大路。
张畅判断得出来,车子没有过桥。
他的嘴被塞住,说不了话。
车上那几个人把他扔到后备箱以后就把他忘了似的。
张畅一路挣扎着,想要挣脱捆绑在手脚上的绳索,终是徒劳。
那绳索,他越挣扎,越比蟒蛇还缠得紧。
车上那些人,一路上都在说鬼故事。
他蜷缩着,想象着自己可能的遭遇一面想象着,一面隐隐约约地听出来,这些人原来是要把他送到一口废弃的经常闹鬼的煤井里去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车子在翻过一个缓坡之后,停了下来。
他被几个人抬着,粗暴地扔进了那口黑乎乎阴森森的煤井
捆绑他的那个矮个子拿手机往煤井深处照了照,问身后的人,“你们看见什么了没有?”
众人摇头。
他又侧耳聆听着问,“听见什么没有?”
众人跟着侧着耳朵听,听了一阵,各人有各人的说法。
有一个人说,“我好像听见了哭声。”
又一个说,“我听见了喊声。”
又一个说,“我听见一个人,不,是一个阴惨惨的声音在喊,快救救去我救救我”
又一个惊恐地说,“看,那个烧焦了的影子”
又一个说,“我也看见了,那个没有头的阴魂”
又一个说,“啊——我也看见了——咱们干净走吧——”
高个子吼了一声,“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张畅听得毛骨悚然起来。
捆绑他的那个矮个子忽然蹲下身来,替他取下塞在嘴里的破布,闪着冷幽幽的目光,问他,“你有什么遗言没有?”
张畅还是那一句,“郑老四呢,郑老四在哪里?”
他觉得,郑老四这样的报复方法,太恶毒了。
高个子说,“这里没什么郑老四郑老五,只有埋在井下的冤魂,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张畅一听要把他扔在这样的地方,禁不住浑身颤栗和哆嗦起来。
“不要折磨我了,告诉郑老四,我什么都答应他就是。”他哀求着。
“你跟地底下的鬼魂商量去吧。”矮个子说完,把地上的那块破布又塞到他嘴里,缓缓站起身来,说,“既然是郑老四欠你的,以后,你找他算账去。”
张畅拼命挣扎着,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一阵断续的呜呜呜的声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时,冷风一阵一阵地从洞口刮过,像是有人在外面低语,谩骂。
众人紧张得,浑身一个个毛孔都忽然喷张起来。
没有人再理会张畅了。
不知是谁低低地喊了一声,“赶紧逃啊!”,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地把腿就洞口跑,这才跑出没两步,跑在最前面的忽然撞见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吓得发出一声惊魂的尖叫,在划破空寂的夜空的尖叫声里,忽然顿住脚步,惶然惊恐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张畅听得那一声怪异的尖叫,顿时也被吓得心胆俱寒。
那黑影又往前一步又往前一步
这时,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不能再退了,再往里面,咱们都出不去了!”
又一个人颤抖着喊,“咱们冲出去吧”
话音未落,黑影忽然说,“你们干什么!”
这时候,还稍稍有些镇定的王山听了出来,是马浩然的声音,骂了一句,“马浩然,你狗日的,吓死人不偿命的啊!”
马浩然又趔趄着向前走了一步。
王山说,“大家别慌,是马浩然。”
张畅就是这时候记住了马浩然这个名字。
马浩然嘿嘿起笑。
那笑声听起来瘆得人心底发慌。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很多年以后,有人回想起来此时的情景,还是说他当时,一定是鬼魂附身了。
不然,怎么会那样恐怖呢?
马浩然收住了笑,说,“我没吓你们,你们这是自己吓自己。”
众人这时候听出来了,确实是马浩然的声音,却还仍然惊魂未定。
马浩然吐出来的那些字音,也跟醉了酒似的,磕磕碰碰,东倒西歪。
吹嘘自己从来不信鬼不怕鬼的王山,这时候说话声音都是飘的,脊背吓出来一阵冷汗,背心湿了一大块。
马浩然不屑地说,“怎么,一个个站着腿都在发抖,有那么冷吗?”
没有人搭理他。
众人这时候心都还在嗓子眼跳动。
马浩然趴到桌子底下那一刻,就不省人事,在车上也是一直昏昏沉沉,谁会料到,他会在这时候醒来,下了车,循着声音找来,跌跌撞撞地往阴森森黑漆漆的煤井里走呢?
没有谁料得到。
马浩然趔趄着又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面前的,一闪身,让开了。
马浩然站不稳,向前扑了下去,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忽然看见了地上有一团鬼影,似乎这时候他才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的意识里闪电似的,闪现出一帮人为着桌子吃烧烤讲鬼故事然后是是自己下了车昏昏沉沉走进了埋着死人的黑煤井
他惊恐地叫起来,“有鬼——”
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此刻,似乎除了眼前那一团鬼影,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忘了,他身后还站着一帮人,他们也被他这一声惊叫,又吓了一回。
王山壮着胆子,举起手机,往黑乎乎的洞里照了照,什么也没有,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马浩然战战兢兢地爬起来,不敢再往张畅身上看。
他浑身的酒意,这时彻底醒了。
却仍然恍惚着,以为这是在做梦
“这是哪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张畅这时候,也被吓了个半死。
马浩然失魂落魄地盯着每一张脸。
王山说,“咱们手牵着手,一起往外走,谁也不许跑。”
众人遵循着他的吩咐,牵起手来,缓慢地朝洞外走去。走一步,心底的恐惧颠簸一下,一路颠簸着往外,背后却像有鬼魂紧紧地吸附着,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走得惊心动魄
他们走后,张畅独自在黑暗里经受的那种折磨,似乎比被活活打死,还要可怕
那种心灵的恐怖,非亲身经受,是理解不了的。
他一辈子,从来没有经受过那样可怕的折磨。
那绝不是人能够经受的。
那一夜,他没有被活活吓死,那真的是个意外。
第二天,当他终于在黄昏之际挣脱捆绑在身上的绳索的时候,浑身就剩下一根蛛丝那样纤细的力气了
他从里面爬出来,十几步的路,花了整整一个小时
之后他惊魂未定地在路旁搭顺风车,回到住处,思来想去,想了一整夜,决定报警,让郑老四为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