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张狂不知天地为何物
且说惢心送魏嬿婉回养心殿，一路上两人竟还甚聊得来。
末了，魏嬿婉长叹一声，惢心只觉得奇怪，“炩主怎么忽然叹气，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
魏嬿婉握住她的手，笑道：“怎会。惢心啊，我刚晋为答应，又暂居养心殿，身边没个能说话的人，常觉心中不安。”
“今天见到你，就仿佛见到自己的妹妹一般，若能将你要来做我的贴身宫女，那便再好不过了。”
惢心默然，轻声说道：“炩主儿您是极好的，可奴婢承娴妃娘娘的恩情，若离开娴妃娘娘，便是不懂报恩的人了。”
魏嬿婉笑了笑，“这便是我叹息的理由。我明白你的心思，必不会为难你的。好了，我到了，你快些回去吧，你家主子想必也等急了。”
惢心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魏嬿婉独自一人走进养心殿，迎面便瞧见了进忠。
进忠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两人向无人的走廊行去，只听进忠轻声道：“你去哪了，害我担心得紧。”
“前日皇上在，我不便来看你，只得借着送药的名头来瞧瞧你。”
安陵容心中并不喜欢太监，可此时此景，她心中却有了一丝动摇。
看着进忠邪魅的面庞，魏嬿婉抿了抿唇，“多谢进忠公公挂心，我只是去拿了些香料。”
“皇上有头疼之症，夜里不能安睡。”
“你懂制香？”进忠语带惊奇。
魏嬿婉笑了笑，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算着时间皇上快回了，我得先把这些香料打理了。”
进忠颔首，似是想起什么，说道，“你既会制香，下回香料便不要去太医院取了，找我便是。”
魏嬿婉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进忠的意思，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那就有劳进忠公公。”
太医院取物，都会存档备案，容易留下把柄，对此时的她来说，进忠比江与彬靠谱，也有用得多。
延禧宫殿前的院中，惢心怀揣着艾草回来，与魏嬿婉相谈甚欢的事，让她不由得唇角上扬。
别的宫女都在忙碌，却只有阿箬搬着椅子，端坐在院边，还对着其他宫女指指点点。
惢心连忙敛了笑，快步走到阿箬面前，“阿箬姐姐，艾草拿来了。”
阿箬站起身，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夺过她手中的艾草呛声道：“怎的来这么迟，去做什么了？”
惢心如实回答：“遇见炩答应，她没带随侍的人，便帮她……”
眼见阿箬神色渐冷，她说话声越来越小。
阿箬冷笑一声，“好啊，当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瞧不上咱们娘娘了，见炩答应受宠，便去她那讨好？”
“我我没有”惢心没想到只是送个东西，竟会被如此指责，连忙颤声辩解。
“装可怜给谁看呢，等着炩答应来救你吗？”阿箬叱呵道，响亮的巴掌重重落在惢心脸上。
“还是等娴主儿救你？我劝你可别等了，娴主儿去皇后宫里请安，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
那语气，那姿态，俨然娴妃不在她便是延禧宫之主的架势。
“你自掌嘴十个，我便当这事过去了。”阿箬嗤笑。
惢心脸色一白，到底阿箬的阿玛有功，而自己出身落魄，如何能比，只好当着宫女奴才们的面掌掴自己的脸。
“我劝你，别想着和娴主儿告状，我阿玛有功，我是延禧宫的掌事宫女，你说娴主儿会帮谁？”
阿箬玩弄着修长的指甲，淡淡说道。
“奴婢，不敢告状”惢心咬着唇，脑中却闪过炩主的身影。
同样是奴婢得势，人家炩主谦和温婉，再看这阿箬，还只是个掌事宫女，便张狂成这个样子。
阿龙下朝回来，只觉心烦意乱，身边的李玉问道，“皇上回养心殿用午膳还是？”
阿龙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哪舍得去别的地方，当下淡声道：“回养心殿。”
去了后殿，只见八仙桌早已摆好，上头备齐了琳琅满目的菜式，份量虽小，花样却多。
魏嬿婉一身青衣，只簪一支梅花白玉步摇簪，端的是清丽可人，温婉中还有一丝媚态，让得阿龙的疲劳都扫清不少。
他扶起福身的魏嬿婉，走到桌边，又转头笑道：“这些菜品，与往常不大一样，莫非是你的手笔。”
魏嬿婉面色一红，垂首道，“嬿婉起迟了，没来得及准备许多，有的是嬿婉备的，有的是吩咐御膳房做的。”
阿龙握着魏嬿婉的手坐下，好奇地指着热锅中的汤品，问道：“这是何物，朕看着像是江南菜系。”
魏嬿婉柔柔一笑，“皇上好眼力，您请看。”
说着，她左手轻折衣袖，露出一截藕似的雪白手腕，只是上面还有一道浅浅的红印；右手轻拈珐琅缠枝莲长柄勺，在汤中旋转几圈，只见褐丝飞旋，仿佛一副山水墨画。
阿龙赞许地点头，吟道：“丝丝如发游银盆，清气宛转淡墨痕。嬿婉的心思真是奇巧。”
魏嬿婉哪里敢说自己听不懂阿龙在说什么，便转移话题道：“此菜是淮扬菜，汇聚豆腐丝之柔、鸡汤之浓、香菇之淡、笋丝之鲜，清淡解腻，益于皇上龙体。”
说着，为阿龙盛了一碗，便在一边偷瞧着阿龙脸色。
阿龙浅尝一口，说道，“朕记得你是八旗出身，竟还有这样的手艺。”
魏嬿婉是不会，可安陵容长在江南，对这些自有了解，她心知阿龙喜欢南巡，便做了这么一出。
早就知道阿龙会有此问，魏嬿婉笑道：“臣妾见皇上日益操劳，便想着学些清淡的手艺为您解乏，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阿龙越看魏嬿婉，越是满意，她容颜有几分像青樱，这奇巧心思更不输于青樱，最要命的是
她比青樱更懂情趣，更柔婉。
想到这里，阿龙的心忽然动摇了几分。
他握住魏嬿婉的手，忽而朗声唤道：“李玉。”
李玉持着拂尘推门而入，躬着身子，只听见阿龙温声道：
“魏氏，深得朕心，着封为炩常在，你快些去办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