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补元气
少灵犀一醒来就找吾又打听了沉洲昨晚的去向,抄着手等候在前往千重阙的必经之路上。
在数到第一百三十只蚂蚁的时候,她等来了沉洲,:“所以你昨晚找朝歌吹了一宿笛子。这不是你半夜弃朋友不顾,视约定为儿戏的理由。这物有本末,事有先后,知己与红颜孰轻孰重你心里可有衡量。”
沉洲虽有歉意,却不善于表达,:“在本宫眼里,你们都算不得熟人。既然都轻,便无从计较。”
少灵犀给了他一个十分具体的白眼:“罢了,早知你是薄情寡义之人。”
沉洲不想和她继续辩下去,便想着和她聊聊别的,:“彩凤,你昨晚干了什么好事,可还记得?”
少灵犀捂着脑袋说道:“不瞒你说,着实不记得。只觉得手腕很疼,额头上有个青包。”
:“彩凤,我得提醒你一句,你长得又不安全,夜晚出没很容易香消玉殒的,别仗着自己会用剑就胆大妄为,这天上比的是脉息。”
:“难得您语重心长同我讲这些。你头一句可是在变着法儿的夸我好看?第二句是在警醒我要有防人之心?第三句嘛,承认我使剑还是有两下子?”
沉洲白了她一眼,没认同也没反驳,:“好话让你说尽了,本宫无从开口。走吧,天师亲自主持的法会开始了,再不去要遭雷劈。”
今日有法会,一季就这么一次。
天师南巍难得出关一趟,众人都铆足了劲儿要去听听上乘经义,如此恢弘的千重阙坐得是满满当当。大家像池塘里挨挨挤挤的荷叶一样,谁也不让谁,都期冀着天师的圣光能普照到自己身上来,就算只照着了一根手指头也是好的。
沉洲左看右看,的确是少了个人。她那个人听尊神的法会都起得比鸡早,今儿这趟不应该错过吧。
他假装无意问道:“彩凤,今日天师亲自开坛讲学,你同席没来,你都不关心关心?”
沉洲这样问,肯定是他自己担心。
:“你说这事儿?她今早遣了一只山雀给我捎话,说身体不适,已经给璧珏上仙请示过了。身为女子,每个月总有几天不适,我理解。”少灵犀以己度之,自然而然地认为朝歌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
南巍在法会上讲得很好,用词通俗易懂,释意深入浅出,每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所得颇丰。
可少灵犀却想着昨晚的事,根本听不进去。她记得自己掉进了寒塘秋,在快要沉底时被原泱救了起来。那她手腕上的发带和嘴角的血迹又是怎么得来的呢……喉头那股腥甜的味道刺得人难受。
玄冰泉水的后劲儿太大了,害得少灵犀整日都惶惶郁郁的,一听人说话就心烦意乱,一写字就头晕脑胀。走路软弱无力不说,就连吃饭也是食不知味。晚膳时她就进了一小碗糙米粥,连汤带米凑了两三口,就当养养脾胃了。
民以食为天,这一顿不吃,她的天都塌下来了……
为了不让少灵犀再次遭罪,原泱提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建议:“太微垣的宵禁并不是我立下的规矩,而是为了配合这‘太极阵’。你若执意在入夜后出去,就等到翌日再回来罢。”
要在外面流浪一整夜,风吹雨打的,她可不干:“还是算了,我以后不乱跑了。”
吾又说得没错,他主子就是“认错飞快,打死不改”的典范。
原泱见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突然撩起袖子,露出了半截手臂,举到她面前:“你过来。”
少灵犀一脸茫然,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显摆的,不就比其他人要白净一些嘛,:“你这是作甚?”
:“咬我。”
:“?”
:“一定要咬破。”
:“!”
原泱耐心解释道:“你昨日失足跌落寒塘秋,寒气入体,需进补阳气。我这里正好有纯阳火气,你喝两口恢复得快些。”
此时少灵犀也知道了,晨起时嘴角的血迹和喉头的腥甜都是来自于原泱的这味珍贵的“药材”,她昨日便靠着这一口吊着性命,心里面存了一份感激。
:“……还是算了吧,大病不用治,小病拖两天也就好了。你那是生肉,我下不去口。”
:“可是熟肉没有血。那还是和昨日一样,我割给你?”原泱正说着,作势就要下手了。
少灵犀好言相劝道:“有这功夫,我喝我自己的不好吗?棘谷草也挺珍贵的。”
:“使不得。棘谷草性寒凉,刚好冲撞。”说罢,原泱已经用手指割破了手腕,他矜贵的血从一道细缝中渗了出来,越淌越多,滴落在地板上。
:“浪费可耻!”
少灵犀是个节俭的人,见不得谁这么糟蹋好东西,连忙抓起他的手腕含在了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在嘴里散发开,吞咽时又顺着喉咙一直延伸下去,涩得人难受。
果然,是药三分苦。
白日里,沉洲表面上满不在乎地应了少灵犀的话,背地里还是担心得紧,一得空就忙不迭赶往朝歌的住处,他定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他来的时候,正好是亥时,朝歌没在床上躺着休息,却趴在花圃边上呕吐不止,心肝脾肺都要掏出来的样子,手里还攥着药瓶子。本就白净的小脸,变得惨白惨白的。
朝歌见有人来,立刻振作了起来,手扣在竹刀口上,随时准备拔刀相向。
她谨慎地歪头探了一眼,只凭一角红衣便知道了,顿时放下了戒备:“你来干嘛?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沉洲寻着声音找到花圃边来,急切道:“你都告诉彩凤你生病的事儿,怎么不告诉我?”
朝歌认为只要人还没到吹灯拔蜡那一步就没必要昭告天下,又不是病入膏肓动弹不得,用不着呼朋引伴来近塌伺候,能有一个人帮自己告假就行了呗。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她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告知她一声。咱俩非亲非故的,犯不着吧……我这是老毛病,积攒了好多年了,又死不了。”
趁着这个空档,沉洲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瓶嗅了嗅,刺鼻的气味熏得人眼睛疼,也呛得人难受,多半不是什么正经药,说不定还是剧毒。
剧毒!毒药!沉洲在咳嗽时猛然记起了那日棋艺课上的一个玩笑话。她竟然为了他一句闲话就愿意以身试药。
他竭力控制住怒火,咬牙切齿道:“朝歌,是不是我让你去死你也会去?”
朝歌疼得浑身发颤,掐着小腹挨过了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躬曲着身子猛吸几口凉气,如释重负。偶见花坛里躺着一枚糊满黄泥的圆石,脏兮兮的很不起眼,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沉,面色犹豫,缓缓应了一个字:“是。”
:“为哪般?”
:“不为哪般。”
沉洲见她倔强的样子,怒不可遏:“长得人模人样的,只可惜是个猪脑子!我告诉你,本宫不会为了庶民之死而愧疚,更不会同情怜悯你!”
朝歌用尽力气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这是十七味剧毒仙草调制出来的药,它们的毒性相辅相成,配合得刚刚好,符合你说的药性。你且拿去,但千万记住,不要作恶。”
她才不是猪脑子,她是宛童元君最欣赏的一位学子,用药十分精准,毒得恰到好处,是个无师自通的药学天才。可就算这样,也抵不住以身试药带来的危害。
朝歌扶着小腹慢慢坐直了身体,不卑不亢道:“还有,我不需要你给予我任何东西。我只要你能如愿以偿,有求必应。”
沉洲将那小瓷瓶死死捏在手里,合上眼,不敢看她,陈默良久才轻声道:“那我……希望你像对待旁人一样对我,别太好。”
朝歌背脊一怔,不再说话,她能感受到沉洲的灵力正在缓缓地流淌进自己体内。
其实她的身体有运化毒素的奇妙能力,只要扛过它们融合的时刻就好了,犯不着进补这些珍贵的脉息精华。可有人真这样做了,却是说不出的温暖,温暖到泪水都忍不住要跑出来散散热。
走到这一步,她有些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