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炎飒
汉洲历2911年，病毒在藏京爆发，进而蔓延至全国，而后在整个洲际蔓延，不安的氛围笼罩整个东汉洲大陆，此病毒为新型呼吸病毒，史无前例，太医局命名为凫徯，全国封城！
在原疆封锁前夕，梁笑被调离生禾园前往太医局参与药剂研发，而生禾园因为长达五个月的封锁期，无一人感染，包括那两名到过藏京的防风卫。
生禾园开发暂停，工作人员心系家人也意兴阑珊，所有人都认为再过一个月，三个月，最多半年就会过去，但木夕知道不会，这一切都太像记忆中的那个2020年，在她记忆的最后病毒仍然没有消失。
藏京那边的状况并不乐观，哥哥的部队并没有确诊病例，但多名确诊病例曾到过春耕节，而哥哥因为不久前参加过“春耕节”被重点关注，所幸但并无特殊症状；我问独自在苍梧的小九，她倒也安好，苍梧并不严重，只是她现在也被限制在“楼中楼”不能出去，但还好食物供给并没有断。
原疆的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事实上整个汉国都陷入了焦灼，病毒不断扩散，死亡人数不断上涨，毕景突然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他再次出现在疫情前线，让人们很快想起来这位学识渊博、医术高超的医师，之前在长海的贡献，再没有人提及多年前那次意外，忘记了曾经对他的谩骂，忘记了其实那次事件真正的受害者只有那一家人和毕景，而今毕景再次不得已被推上神坛，他冷峻的容颜，遮蔽在厚厚的面罩下，只露出一双凌厉的双眼，这一幕被载入手简，在汉国、乃至洲际传颂。
封闭的日子漫长，一个月过去了，但是乐观的是，封闭是有效果的，病毒扩散的趋势渐渐缓和。虽然封闭仍未解除，但是并不影响生禾园的开发，生禾园继续开发，但是尽可能减少人员接触，每二到三人一组轮岗上班。
我被分到江天晓办公室，做一些简单的整理工作，而江天晓交与我的第一份任务，是调查春耕节每一名到场人的背景。
由于是古学院承办的，所以江天晓很容易找到了到场的名单，其中的人大都为官为商，非富即贵，就连那些特别受邀入场的“民众”也都是家世显赫。因为皇上亲临，所在参与的人员都进行了登记，找到并不难，但是要向上扒每个人的来历到也没那么容易。
“不用那么麻烦，先将其中的外宾的背景查一下。”
“外宾？”
“先从刚入境的开始查！”
我突然反应过来：“你怀疑境外？”
“我什么都没有怀疑，去查吧！”
江天晓解释，只是示意我去做。
而筛查是很容易的，外宾比较少，大都是亲贵，或在朝为官，或是古学院请来的外籍古学专家，都有迹可循，江天晓并未多问，因为现今实在不是纠因的关头，虽然疫病得到遏制，但是实则是牺牲了一个藏京为代价的，生禾园古学院的同事们心系藏家家人，也无心工作。
藏京每天仍有数以万计的新增病例，毕景也很久联系不上了，但是关于他的新闻却并不少，他高明的医术优渥的家世，坎坷的经历，再加上出挑的颜值，让他成为疫情中最关注的人，如同神明、救世主般的存在。
但是他不是救世主，其他医生也不是神，可有效控制病毒的试剂仍未研制出来，身在藏京外的人无法真正感受到藏京内的绝望。
而此刻毕景正在被这种绝望折磨着。
毕景虽出身富贵，但是他常年在外志愿服务，他去过很多偏远贫困的地方，见过更加残酷冷漠的画面，但是真正看到昔日繁华的藏京，一朝陷落，那种痛楚实打实的敲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是善于接受奉承的人，但看到病人深切感谢的目光，以及投身在自己身上期待的目光，还是不禁会被刺痛，为何之前的那么多年没有沉下心来研究医学。
他穿过医学研究院层层走廊，经过重重光线杀菌，走出门外，这种杀菌的光纤对身体也是有伤害的，所以他们一般没有必要，尽量减少出行，但是他被其中压抑的空气喘不过气了。
研究院的门外，街道上空荡荡的，这座城安静的很，但是毕景知道这宁静的夜色下，在研究院身后的住院部，在眼前一座座亮着灯的楼阁中，是一个个绝望的家庭。他很想深呼吸一下，重新呼吸一下这藏京的空气，但是他不能摘掉面罩，这座城笼罩着病毒。他闭了一下眼睛，想要回去了，却碰上不远处穆归华看着他的眼神。
他笑笑，觉得自己累花眼了，随即大步流星朝着那目光走去，一边走一边骂：“穆辞风你疯了，这个时候来这里干嘛？”
对方一样带着厚厚的面罩，单单露出的眼睛带着笑意对着走过来的人道：“毕医师，我在这里驻守已经将要一个月了。”
“别闹了穆将军，这个时候，怎么会让你来这里驻守。”
“你忘了，我也是被隔离了，隔离期满后，军中封锁了，我申请驻守藏京府衙了。”
毕景这才意识到，不远处便是这座城市的中心——藏京府，他呼了口气，可能是真累了，突然走不动了，站在原地，对穆归华道：“我刚刚竟然还想抱你，原来是为了美人才留下的。”
对方穆归华走过来，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你干嘛穆辞风，我身上全是病毒。”毕景要推开，却实在没有穆归华的力气。
“让你靠一会儿。”毕景不推了，真的也是有些累了，然后听见穆归华道：“现在靠在我怀里的可是整个汉国最金贵的人。”
一个短暂的拥抱让毕医师重新燃起了信念，当他再次穿过重重消毒光线进入研究院，气色肉眼可见的好了。
他的助手见他回来，似欲言又止，对他道：“那名老医者找到了。”
“在哪儿？带我见他。”
“在医院，他感染了！还有个事，”
毕景刚刚松的那口气，又堵上了胸口，但是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去见他，叫师父一起！哦，你还有什么事？”
“她妻子送他到医院的，而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她妻子竟然没有感染，而且她点名要见桑榆先生。还说，自己叫‘青’”。
虽然青已经经过血液检测，证实确实没有被感染，但是仍然被隔离，
为保证安全，桑榆与毕景通过影像见面。
虽然已经有准备，但是当“青”的虚拟影像通过手简空投在眼前，桑榆还是怔住了。
“好久不见，莫思师姐！”青先开口了。
“你还活着，一点都没有老！”桑榆试着去触摸影像，都要怀疑这是什么现代科技的恶作剧。
“不用怀疑，是我，我还活着。”
“那，生病的是，师兄？”
对面静默点点头。
不错，桑榆先生正是沙也的二弟子，周恋，周莫思，梁笑的师姐，而眼前的青正是当年的复制人，青。
她的模样，与已经死去的复制人沙一模一样。
“炎飒，只要你按我的做，就能救他，也许，还能救很多人！”对方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
“师兄研制出了对抗病毒的试剂？”
“他还没有来及研究，就被感染了，但是我能救他！”
桑榆先生，诧异了一下，对方又补充道。
“我的体内有病毒抗体。”
“不可能，你的身体很特殊，即便真的有抗体，也不一定适用于当今的人类。”
青和沙都是当年沙也用琥珀中的基因复制的人类，桑榆见证了她们整个成长过程，她们长相与当代人无异，甚至是标准的东方人，身体各项机能也与现代人无差，只是体质弱一些，但是这都是表象，她们的体质与当代人仍有差异，比如不能水中视物，比如不耐高温，不知道是复制过程中产生的意外，还是这本就是史前人的体质。
所以青与炎飒同食同居却不被感染，极有可能是她本身体质特殊的原因，即使她体内真的存在抗体，也不代表就是适用于现代人。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是现在研究并没有进展不对吗？炎飒之前已经尝过用我的身体做研究未尝不是一种方法，我不会拿炎飒的性命冒险的。”
对于青，桑榆是抱着怀疑的，这倒不是一种不信任而是有一种害怕或者说敬畏在其中，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很难想象，一滴存于琥珀中的血竟培育成为了活生生的人。
当然，那是桑榆的解读，而在青看来，这种所谓的敬畏，斗不过是将她与沙当成异类，不当人看罢了。
“我觉得未尝不可，老师！”
在两人各怀心思的对视中，毕景开口了，“正如她所言，我们现在没有进展，既然她没有被感染，这未尝不是一种方法，而且，我们还没有见到炎飒老师，也许我们的疑虑他都能给出答案。”
这是毕景第一次见炎飒，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虽然已经被感染，但是精气神依然很好，考虑到安全，他们依然通过影像见面，而同样参与其中的还有人在长海的梁笑，如果真的要研制试剂，梁笑必然要参与其中。
他们一门三弟子，梁笑年幼，与这两位师兄师姐并没有过多的感情，而桑榆与炎飒不同，他们从年幼时便，一起跟着沙也学习，情逾兄妹。所以当年炎飒不告而别，桑榆有气。
十余年后，再次遇见，一个鬓染白霜，一个目中无光，桑榆反而平静了。
当年，沙也在妻子过世后，心思一门放在复制人类上，而后计划并未能成功，青与沙的存在也是一个仅被他们使徒几人知晓的秘密。
而后炎飒带着青不告而别，至今已十年之余，这十年，另一名复制人沙死于苍梧与汉国的战争，而对于青他们已经刻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甚至默认她已经死了。
但她没有，她与当年复制他的参与者之一，远走高飞，成为了一对神仙眷侣。
“好久不见，师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炎飒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将视线转移至同样参与这场对话的青。
见到这个场景，桑榆自嘲道：“是没想到还会再见吧！”
“当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复制人类，不知今天我这算不算报应。”
“报应，也是福报吧，师兄都报得美人归了。”
“炎飒前辈，我是毕景，是这次疫病研制试剂的医师，在疫病之前，是您向上反馈过，这并非一般疫病吧，您是如何预判到的呢？”毕景打断了老师的报复性叙旧，将话题转回正题。
“我知道你，年轻有为。当时确实是我，但是很可惜，它还是来了，而我之所以能够预判出，并不是因为我医术多么高超，或者经验多么丰富，而是因为，这一切，在170万年的史前文明，曾经发生过，而那场文明，或因消失。”
那边的青默默低下头。
此言论一出，毕景与一直没有出声的梁笑相对视了一眼，与他们预判的没错。
“您又如何推断，这种病毒源自史前呢？”虽然已经认定了这个答案，但是毕景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我保留了史前记忆。”
听到这句话，毕景和梁笑似乎才终于决定相信这个事实。作为生物学人他们最不缺的便是大胆的想象，他们承认从理论上完全相信这个可能，但是当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又往往比谁都谨慎。
而此刻他们终于决定不再挣扎。
“师姐，我觉得可以一试！”梁笑显然已经做了决定，但是还是象征性的征求了身在前线的桑榆的意见。
“那烦夫人配合一下吧！毕景你和梁笑安排吧！”桑榆似乎累了，年轻时的抱负早已磨平了，此刻她早已没了拯救苍生的志向，只想这一切赶紧过去。
“师妹！”镜头里的炎飒又说话了，“我能单独跟你说句话嘛！”桑榆抬头看了一眼，看看屋内的人再看看一直坐在那里的青对炎飒道：“我会保住她的命的，以及，她的身份！尽我所能！你们也都听到了。”后半句是对毕景和梁笑，是对他们的交代，交代他们不但要保守秘密，也要护着这个人。两人自不会多言。
炎飒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对她道：“谢谢！”
“好好养着吧，病好了我去看你！”
然后桑榆又恢复了以往的面容，先走出了会话室！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再次露出了当年的可堪一切的笑道：“保重！”
“师兄，等你病好了，我再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