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无可答应的感情（下）
迷离的目光是那么的近在咫尺，狭小的空间里弥散着暧昧无比的气息，伴随着窗外所映照进来的黄昏光景，我低下了头，主动推开了“白鸟”试图牵过来的双手。
“……怎么了？是我太突然了吗？还是说……需要更多心理准备呢？”
对此感到困惑，不解的她稍微退后了一步，在这本就并不留有余地的距离上，没能按照预想的事态发展下去，让我们双方彼此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尴尬。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白鸟’……而且那是真心实意的感情，并无半点虚假掺杂其中……”
缓慢上升的摩天轮，以独处为前提的告白，这种场合说实话，经常可以在各种文娱作品里面看到，“白鸟”她大概也是出于参考的目的，才做出如此的选择吧。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永远无法认可，尤其是对于像你这样本就‘拥有’的人来说……算不上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大概是完全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便是在预料中最为糟糕的结果也仅仅只是简单的拒绝。
没有多想的“白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静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我继续说下去，然而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甚至于不敢再次做出正视。
“我们相识的时间有多久呢？从那个巷子里拳脚相向开始算起……一个月、两个月……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半年而已，虽然人们常说感情总是很随性，然而对此自己的想法……却要更加的严肃……“
挤出一个苦笑，在落地之前留有的机会，我也想要听到“白鸟“对此的想法，而如果她还想要坚持的话，自己也会再次申明那坚定的意愿。
“知道吗？我其实并不讨厌这种被称之为‘爱情’的交互，如果没有发生过‘集会血案’的话，自己现在大概已经结婚成家了……哈哈哈……”
三年前发生过的惊天命案，对于新海市的地下和警方来说，几乎都或多或少听闻过那件事的消息。
然而究竟是谁造成的，哪怕是像卅警官那样的大队长，也只是知道“处理人”这个名字而已。
“是啊，如果没有发生过的话……如果一切都还可以挽回的话……如果自己的父母还活着的话……可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呢？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坚强与勇敢，以无畏的气魄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为民除害的高尚——那样的赞美在审讯室里显得有些好笑，即便如此我也认为警察对于自己的处置有些过于宽容了。
“‘白鸟’，因为是你对我付出了这样沉重的情感，所以作为回应的理由，自己才会选择说出‘集会血案’的内幕……”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即便是爸爸他也从没有提及过……”
说到这里，她应该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确实和那件事有所关联，而不可思议般睁大了双眼，棕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震惊的意味。
“我不想毫无理由的说出‘拒绝’，哪怕因此要回想起那痛苦的记忆……但唯独对于‘爱情’来说，因为三年前自己辜负过了某人，所以没有办法轻言‘同意’……”
渐渐感到有些轻微的头晕目眩，这样的症状陪伴我已经很久很久了，而不经意间瞥见在自己的旁边，一位染着粉蓝色渐变长发的女性正散发着死亡般甜腻的气息，微笑着倚靠在我的肩膀上，沉默不语。
而她只不过是幻觉罢了，是我无法放下的心结，为了麻痹自己的思维而创造出的保护性的幻觉罢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被称作‘爱’的走私贩子，正如那个代号一般独特，她在很长的时间里面，作为和我合伙的‘供货商’而签立了订单……当然至于像这种家伙的‘诚信’能有多少，就不太好说就是了……”
所谓商人应有的名誉，对于“爱”而言似乎并算不得什么，一向随性的她，就连真名也没有人得知，或者说至少没有活着的人得知。
“哈哈，就这样的小弟弟也要来混地下吗？你们不是拿我寻开心吧？说不定转头就把他给卖出去呢~开个玩笑啦，哈哈哈！”
最初见面时的开场白，想起来至今依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那样一个不正经的家伙，很难想象自己居然会在之后对她抱有不该有的情感。
“好像有点印象……在警方的档案里面有所记载过一些案例……她确实是一名很让我们头疼的罪犯……单是在活跃期的走私份额，就已经相当严重了……”
略微点了点头以表认同，“白鸟”似乎对“爱”的情况有所掌控，而接下来所发出的疑问，则更加让我肯定了这个想法：
“可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爱’应该是在三年前死于地下势力的斗争当中，被枪击中了肺部，就连遗体最后也没有人来认领，很快就被大家所遗忘了……”
悲哀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了存在的痕迹，地下的那帮家伙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终于对她下手了。
“姐姐我啊，果然还是更喜欢‘夏辉弟弟’这个称呼呢！‘处理人’先生什么的，实在是太无趣啦！再多一些让我拥抱拥抱怎么样？不行吗？真是令人伤心呢……”
模棱两可的态度，最终招来的结果是血色的警示，在第一次遭到组织暗杀的时候，面对着大发雷霆的我，她却依然笑嘻嘻地表示道：
“咳、咳咳……别、别凶我啦……你看我们都还活的好好的不是吗？只是这样程度的应对还是轻轻松松啦……真的哦！没关系啦没关系……”
不知道是对自己的生命毫不重视还是怎样，当时的自己确实非常讨厌这个家伙，然而时间总会磨平隔阂，再之后几年间，“爱”和我的关系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是啊，就是你说的那样没错，‘白鸟’……而‘爱’她死了，死的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毫无征兆……就在我的眼前，就在我们确定了恋人关系的半年后……她死了……”
继续诉说着那悲惨的故事，而对于一个罪犯而言，“爱”的下场似乎算得上罪有应得，然而即便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认，在人性的黑暗侵蚀下，最先在地下照亮我的人也依然是她。
“年龄大一点怎么了嘛！我也想要试一试恋爱的酸甜味道啊！就算已经甩了七八个男人又怎么样啦！他们一点都不好吃！反正都已经不在了，‘处理人’先生你就从了我吧！行吗？”
尽管在某些方面来说，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的健全就是了。
“和罪犯共情……我一般不会这么说……但是果然还是……请节哀……夏辉……”
“……没事，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就算‘爱’她现在还活着，也逃不了牢狱之灾的命……虽然她对我帮助了许多，然而自己现在也能够明白，她终究是一名罪犯……”
轻微摆手表示不要在意，此时此刻的摩天轮已经抵达了最高点，而我想要说出来的故事，也基本到达了最为关键的一刻。
“可即便如此，她也影响了我许多许多……在行为处事上的方式、对待不友好家伙的手段、该展现出的温柔与理解……虽然自己并没有完全学会，也完全不理解她到底为什么会以‘爱’而自称就是了……”
想要知道吗？那是我的秘密哦，可不能随意打探别人的隐私，非常非常不礼貌的——大概就是这样的话语，结果直到最后也没能弄清楚所谓的“理由”。
“就是这样一个复杂的人，这就是‘爱’……我初恋的女友，比我年龄大很多的危险家伙……在三年前死于组织的暗杀，出于私欲的结果，令我完全无法接受……”
她本身并不是任何一方的人，然而却因为双方的爱情，致使了最早培养我的组织的龙头勃然大怒，在自己为了她而暗杀了“钳工”以后，报复便由此而生。
“这样的代价……我完全无可想象对夏辉你来说有多么痛苦……”
在得到我的解释以后，“白鸟”终于抬起了头，然而在她那美丽的眼眸里所映照出的并非是同情之类的安慰，仅仅只是深深的无奈，对于已经发生而无可挽回事情的惆怅。
“我做了许多冲动的事情，因此也惹上了许许多多的仇家，他们无一不想要我死，然而就算这样，自己的名号也依然只是‘小有名气’……甚至于当‘爱’她提出想要干掉‘猎狐’的时候，根本就入不了对方的眼下……”
虽然如今做到了最为惊天动地的成就，可惜她也已经看不见了，而且那一次的目的已然是为了矢车菊那个小家伙，也早已并非是“爱”。
“以防身为理由送出的刀当礼物也太过于实用主义了吧……？不过我很喜欢哦！‘处理人’先生居然会送礼物给我！下次去做交易我一定要拿出来好好炫耀炫耀！等到‘猎狐’那个老东西被拿下的时候，一定要用它狠狠插进对方的胸口！”
包括那把银色的短刀，也是原本我准备的，给“爱”她的礼物才是。
“最后呢，在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破门，紧接着便是枪声大作……子弹淹没了房间里的每处角落，在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情况下，我被推出了窗外，硬生生摔到了楼下巷子里的摊位上……意外保住了性命……”
攥紧了拳头，我之所以我不想回忆起那个场景，就是因为即便在徒手干掉了数名追杀过来的持械混蛋后，也根本没有能力回去救下“爱”。
“我拼命的逃跑着，想要逃离这个城市，强烈的恐惧占领了理智，使自己下意识地忘记了她，忘记了向警察求助，忘记了许多有可能挽回的机会……”
那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冬夜，在遇到秋先生的帮助后，我逃窜到了“桥”的地盘里面，而出于不愿意留下给他们引来杀身之祸的倔强，最终在伤势稍好的时候，自己再一次消失了。
“……再接下来的事情……难道就是夏辉你……独自一人闯入了地下集会……？”
结合好前因后果，“白鸟”猛地站了起来，完全不敢相信她得出的结论，而我则看着窗外缓缓靠近地面的景色，不紧不慢地印证了那个可能：
“没错，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的我，至今想起来也会感到后怕，在一个星期后的地下集会上，自己只身带着非法弄来的枪支，狂暴着肆意开火，直到这场盛大的演出谢幕，所有的人也全部倒在了鲜红当中。”
所有来赴会的龙头都是我的目标，他们的保镖完全没有能力阻止我，杀人灭口，销毁录像等等，飞刀、枪支、自制的炸药，我用上了全部的一切，只是为了给“爱”报仇。
“之后，在警察赶来的时候，我便投降自首了……失去了信念的自己只是希望在监狱中可以引来人生的结束，然而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经由上级直接判处了我无罪……想来实在是世事无常啊，哈哈哈……”
“夏辉……”
试图伸出手来，然而却停滞在了半空中，这份犹豫究竟是出于什么，恐怕也只有“白鸟”她自己知晓。
“所以……因为这份不负责任的欲望，我辜负了‘爱’，致使了无可挽回的结果……即便是像我现在这样早已离开了地下，对于爱情这种事……我也依然做不到坦然接受新的开始……”
不管是小家伙也好，还是沐也罢，又或者是“白鸟”和墨菊，自己无法回应她们，不论对方究竟有多么喜欢我的哪里，都会得到一视同仁的答案：
“抱歉，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白鸟’……这份感情我无可答应，不论多少次的约会，你能得到的只有名为‘拒绝’的痛苦……再一次的，抱歉……”
咔嗒，停下来的游乐设备，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欢喜结局，唯独留下的双方只有选择离开的我，以及“白鸟”她孤独伫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