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转变的悲剧（五）
“你打算躲藏到什么时候呢？亲爱的妹妹……已经走投无路了喵。”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所察觉到的“气味”是那般的冷静和愤怒，与自己所充斥着莫名的焦躁截然相反，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不安分的颤抖着，让她为之恐惧。
“就那么想要逃避喵？告诉矢车菊吧，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好歹自己也算是姐姐的说。”
清晰的脚步声，根本就是刻意而为的提醒，意图告诉自己放弃抵抗，只要乖乖束手就擒就不会遭罪似的，偏偏这样做的是她最为珍视的家人，实在糟糕透顶。
“……选择沉默吗？那就没办法了喵……”
几乎只在瞬间，看到遮挡自己的木板被猛地破开，亮银色的发丝闪过，近在咫尺的威胁迫使身体下意识的去躲避，紧接着便是响彻的重击，成排的货架便应声尽数摔落。
“为什么要这么做！？”
疯狂地吼叫出来，试图挥舞手臂去钳制住对方，然而自掌心所传来的冲击直直让脚尖都麻木起来，差一点就要跌倒过去，连站稳都难以继续维持。
“作为你对沐姐姐和卅叔叔所干的事情……这点教训是理所当然的吧？”
宛如冰块般冷冽的语气，就好像漠不关心似的，读不出任何其它的意味，作为最纯粹的暴力和野蛮，高高提起双手，顿时剧烈的疼痛便穿透了全身。
“呃！住……住手！”
虽然很短暂，但也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缘由在于接下来冷不防地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自己的胸口，霎时留有的就只剩下回味的苦涩。
“姑且还算手下留情了喵……反正妹妹你也和矢车菊一样吧？那点伤很快就会恢复的。”
源自背部传来的硬物感远不及这无所谓似的话语所带来的绝望万分之一，她是明白这样的感觉，所以抱有着再也无法忍耐的情绪，几近崩溃，几近崩坏。
“我……绝对不会认同姐姐的意思……人类明明把你折磨成这样，为什么还要想着替他们说话？！”
无可理解，无可告知，明明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像这样年纪天真的孩子总是迷茫，从而胡闹着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
“妈妈还在等着我们回家……才不会在这种地方放弃……就算为此要用强硬的手段，我也会贯彻下去！让姐姐你醒悟过来！”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注定会失败的啊，妹妹……”
谎言的味道，刺鼻而又辛酸，夹杂着不甘和逃避的情绪，这些丝线紧紧缠绕在自己身上，却对此浑然不知，想着只要行动就好，踏出脚步横冲直撞，在这狭小的缝隙间。
“不要说的好像事不关己！！”
毫无章法的挥舞着拳头，完完全全是在凭借蛮力出招，即便如此也该是自己的全力了才对，可是对方居然只是轻盈地垫着步不断闪躲着，丝毫没有放在眼里的意思。
“因为姐姐你的任性！离开了妈妈以后……她有多么伤心和担忧你就没有想过吗！？还是说至始至终你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她的感受！？已经忘记了吗！？”
“不要说这样绑架他人的话，妹妹。”
被看穿了动作，手腕被抓到，然而却没有急于反击，只是被强大的力量所拘束，这种不讲道理的行为根本是单方面的压制，甚至于明明应该可以挣脱，却不知为何完全使不出劲来。
“妈妈她深爱着我们，所以矢车菊绝对不会想要辜负妈妈的心愿……对于一年前的私自出走，确实是矢车菊的错喵，这点无可否认。”
“咕呜……！”
被揪住衣服的领口，随意抛出去砸在货架上倒下，继而尝试站起来，然后循环往复地扑过去，妄想找到哪怕一丝可能的破绽，这份执着相当沉重且无可奈何。
“即便如此，妹妹你也没有权力来强行干涉矢车菊的选择喵……更不要提同样因为任性，从而伤害到了其他人这一点，也是无可原谅的事情喵。”
“你在说些什么……？我根本不明白……！”
依然不愿意放弃，尽管这样做也只是无用功，就算真的战胜了姐姐她又能如何？所来到这里本身就代表着自己的踪迹已然暴露，就连外面刺耳的警笛声也呼应似的在给予认同。
“感知不到任何多余的‘气味’……悄无声息地找过来，姐姐你应该要比我弱小才是……为什么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很疑惑吗？但是并不奇怪哦，因为被牢牢掌控的并非只有身体，还有妹妹你那孱弱且不成熟的内心喵。”
略微有些抽象的概念，即便得到解释也不懂，她从容的态度实在无懈可击，与记忆里面那副怀念的印象所大相径庭，到底是经历些什么？根本难以捉摸。
“为什么可以通过‘气味’来感知万物喵？其实和实际略有偏差……妹妹你应该从未想过吧？因为那根本不是‘气味’，而是源自生物最为本能且强烈的‘情绪’……”
溢于言表的喜悦或是悲伤，即便用肉眼也可以观察到，然而深藏的感情才是最为深邃的本我，在了解这样的本质后，只需要抓住那束缎带般的情绪，就等于抓住了所有的一切。
“你看，‘愤怒’的时候，会变得冲动而失去耐心吧，‘麻木’的心情就像是一根粗绳，而每个人所表达的情绪都是独一无二的喵，它们作为‘故事’的载体，深扎于心灵的土壤……”
包括所谓的“读心”，其实本质也是如此，那并不是真正的“读心”，只是在解读情绪而已，所以才会偶尔猜错，得到不正确的信息，过于依赖的话，只会被虚假的情感所欺骗。
“所以……你才会摆出那副‘冷漠’的态度吗……姐姐……？”
薯片袋，饮料罐，任何曾经与自己有过接触的事物，在理解所谓“气味”的本质前，因为掺杂了太多太多其他人为此生产而产生的情绪，会变得混乱，会变得浑浊，若非本身就印象深刻，否则根本就无从下手。
“反之来说，即便是同一人的情绪，在不同情况下也会有不同的体现……相同的只有身为个体的独特性，那便是经历的沉淀所带来的波动喵……”
震惊的表情，传达不到的心意，酸涩的味道象征着动摇的表现，意识到这点后想要迅速做出反应来，可惜早已暴露的身心毫无遮挡，被抢先接近出手干涉。
“没错……经历会改变人类的情绪，正如同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般喵，你不能因为对特例的偏见，从而否定整体，妹妹……”
“咳！咳咳咳！！”
落空的挥击，趁机袭来的膝盖带来了巨大的痛楚，全身都在颤抖，口水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就像自己曾经做过的那样，屈辱般地跪地不起。
“矢车菊想要和你好好谈话，如果是妈妈的话，一定能够理解矢车菊的意愿……那是作为最基本的相互尊重喵，这就是人类教会矢车菊的东西……”
罔顾当事人的感受，墨黑色的短发被无情抓起，强迫对上视线来，两双琥珀般橙金色的眼眸是如此的孤独，那份渴望得到认同的心愿，正伴随着彼此的情绪愈发显著。
“妹妹你又怎么能理解……在矢车菊最为痛苦的时候，夏季的夜晚是谁救下了自己喵……为此他不惜安危也要去确保矢车菊的安全……哪怕双手染满鲜血……哪怕险些付出生命……也要做出的觉悟……”
动容，是最为危险的情绪，察觉到的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疏于防备的内心是如此的相近，渴望得到的坚强却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虚无。
“即便他自己已经那样受伤了……即便他从未和其他人说过埋藏在心中的苦痛……但是矢车菊却可以感受到，现在也可以理解那样的情绪喵……真正的死亡，重要之人的逝去……已经发生过了两次……那就是夏辉的悲伤喵……”
“呃啊……啊啊啊啊啊！”
攥紧双手，拉扯的疼痛犹如灼烧般持续着，如此的哀嚎声就连妈妈都从未听过，而这样做的人却是自己的姐姐，强烈的反差彻底击溃了最后一丝的挣扎，只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说实话，这样的场面……很不想要夏辉知道呢……矢车菊可是很听话的，也非常懂事喵……而且他真的很善良，对于仍是孩子的妹妹你，即便在做了那么多事情后，也想要尽可能和平解决喵……”
有些过火了呢，本意并不打算如此下狠手，在得知这样的意思后，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自己居然哭了出来，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滑落，颤动着年幼的女孩。
“第二次的机会……现在就摆在妹妹你的面前喵，该如何选择……矢车菊不会干涉……”
终究是自己珍视的家人，如果是妈妈的话，也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骨肉相残的场面吧，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做？自己只是想要找回姐姐而已，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这样简单的愿望呢？
“做不到……我什么也做不到……”
被看透了心思，她无奈地垂下脑袋，连猫耳与尾巴都无精打采起来，那最初昂扬的战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然而为了家人的本意，却是如此的难能可贵。
所以，才不想要就这样认输啊，自己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个性，也有着那份倔强般的坚持。
“姐姐你知道吗……离开妈妈的那一天，你怂恿我跟你一起来新海……因为害怕被妈妈发现的缘故，没有答应……当因为你的失踪而后悔的那天，妈妈的表情是那样的痛苦和无助……”
过去的事情，那并不是什么很久远的记忆，但是离开的一年却又非常煎熬，溢于言表的复杂情绪交织缠绕，几乎要自己感到窒息，那强烈的味道。
“不清楚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再见面的时候，你身上那醒目的伤疤，就像刀子般刺痛着自己……令我陷入了长久的折磨……”
捶打着被打湿的地面，几乎无法呼吸，这样的情绪被负面的因子所主导，象征着眼前的她发自真心的懊悔，以及那过分的自责。
“如果当时我答应了姐姐，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就不会让姐姐你受到虐待了……最多也就是对人类的社会感到失望后……回家被妈妈教训一顿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这不怪你喵，矢车菊为自己的错所付出代价，本就是自作自受喵……”
“才不是那样！！”
唐突地提高音量，在她那稚嫩而略显沙哑的嗓音中，诉说的话语却是如此的具有份量，饱含着亲情和爱意，那最为淳朴的“馈赠”。
“姐姐应该是知道的吧……其实那时的我……也很憧憬人类的社会啊……在妈妈的故事里面……作为更小时候的睡前故事，那样的吸引力真的难以拒绝……直到你来找我付诸行动之前……一直如此……”
悔恨、懊恼与沮丧的刀刃刺入脊背，那样的沉重负担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自己的身上，然而没有走出阴影的她选择了沉默，只要想着把自己带回去，就终于可以弥补过去。
“所以啊……是我害了姐姐才对……连劝告的勇气都没能贯彻到底……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妈妈……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抛弃是很言重的词汇，尤其是对于自己所至亲而言，在五楼相遇的时候，说出这种词汇的她，究竟是多么想要发泄呢？哪怕对方是姐姐，也在所难免呢？
“……乖哦……乖哦……没事了……姐姐现在就在你的面前喵……如此接近的距离下……再也不会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哦……”
嘈杂的脚步声，是因为担心而赶来的警察和夏辉，在他们闯入之前，她需要平静下来，能够以诚恳的态度配合，在这会让人上瘾的，温柔的抚摸下。
“姐姐……姐姐……！不要抛弃我……我会听话的……求求你……不要再转变心意了……不要再让这一切变成悲剧了……姐姐……”
“我……会的。”
再一次，少有的以“我”来自称，我像是夏辉拯救自己那样，搀扶起啜泣的妹妹，被迎面而来的刺眼灯光照射的一时睁不开眼睛，却感到无比的温暖，也无比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