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从回应少女的期望
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进过食了，只是靠着那少的可怜的饮用水坚持着，每一次醒来都会感到身体越发的虚弱、越发的疲惫。
我试图抬起头来看向四周，所目及到的光景依然是这间陈旧肮脏的小屋，连窗户都没有的窒息，唯一通往外面的铁门也紧紧锁着，令我看不到这场折磨的尽头，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喂，小鬼，醒醒！你他妈可以出来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走了进来冲我大声嚷嚷。
见我没有反应，他便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上来，毫无反抗力气的我就这样直接吃痛倒在了墙角，一时连呼吸都感到无比的困难。
然而那人并没有给我喘息的机会，只是立刻一边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拉了起来，一边向着门外走去，边走边继续嘟囔着：
“啧，老子实在巴不得杀了你这死小鬼，要不是看在老大的命令上这几天连水都不会给你喝！真是搞不懂为啥要留着你，操！”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充满了辛辣味和愤怒，却又掺杂着一丝无奈。
因为在组织里面对老板的服从是绝对的，任何人都不敢有私心背着老板擅自做处理，更别提违抗他的命令了。
所以纵使如此想要将我碎尸万段，那人也只能嘴上喷几句发泄发泄罢了。
我努力辨识着附近的情况，昏暗的灯光是这个地下仓库里为数不多的光源，也不知道是为了节约用电还是出于什么其它的目的，总之在这里待了很久的我已经分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而除了依然拽着我在大步走着的男人外，仓库的其它区域里面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扎堆聚集着，只不过此时此刻他们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我的身上，互相歪着头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一时间惊恐、不解、质疑、凶狠的情绪像是一根根利箭般扎了过来，让我感到非常的难受，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主场，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又能怎么样呢？还能四肢健全的站着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情况了，其余的一切我不会奢求，只是想着活下去就好。
“我操，‘钳工’！你他妈告诉我老大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事我绝对不会赞同！”
这时，突然有个红头发的男人吼着走了过来，接着二话不说就直接一拳冲着我的脸打了下来。
我对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所感到无法理解，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去想着躲闪，然而很快我就发现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带着我的男人见状便眼疾手快的用胳膊替我挡下了攻击，接着直接闪出一巴掌把红头发的男人推开好几步的距离，趁机把我拦在了身后，接着恶狠狠地瞪着那人说道：
“给老子闭嘴！‘红狗’！这里由不得你随意闹腾！既然老大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负责执行好完事，你以为我就不想杀了这小鬼吗？现在给我滚！别逼我动手！”
“呸、呸呸！去他妈的决定！你个孬种！这傻逼杀了我弟弟！！这仇不报我‘红狗’就不是男人！你要是敢拦我，我他妈连你一块儿杀！！”
红头发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吼叫着，接着从衣服口袋里面摸出来一把折叠刀，气势汹汹的直接就冲着我扑了过来，那副失去理智的模样显然已经无法再交流了。
似乎也是明白这一点，带着我的男人不屑地咂巴了一下嘴，也同样从衣服里面摸出了一根甩棍，冷淡地说道：
“你个学不会服从的酒囊饭桶！老子就替老大好好教育教育你什么叫做组织性！！”
噗咚一声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仓库里面，接着便传来了男人摔倒在地的撞击声和刀具滑落的金属碰撞声。
即便没有看清楚我也能够明白，带着我的男人一击直接不留余地的直直砸在了红头发的男人的脑壳上。
他连碰都没能碰到我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从头顶流出了大量的鲜血来，染满了自己原本就鲜艳无比的短发。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老子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满！觉得老大做出的决定不妥，认为应该直接杀了这个死小鬼才对！现在老子就告诉你们！老大这么做自然就有他自己的理由！轮不着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歪瓜裂枣议论！更别提质疑！谁要再当出头鸟，‘红狗’就是他的下场！！”
经过男人的一番示威后，显然所有人都选择了保持沉默，再没有人愿意或者说胆敢站出来闹事了。
我盯着躺在地上的红头发的男人，他的面目狰狞无比，眼睛依然在死死地盯着我，只是已经呼不出来任何气息了。
这时带我的男人猛地一回头又继续扯着我的头发走了起来，而此刻我才终于想起来了他是要带我去哪里。
“老大，人我给您带来了！”
在车库尽头的一扇门前，带我的男人停下了步伐，一转之前的态度在旁边守门的壮汉注视下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打了报告，接着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平稳的应答声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抓着我走了进去。
那副模样就像是生怕做错任何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般谨慎。
“另外，刚刚在过来的路上，‘红狗’那家伙不长眼，居然胆敢质疑您的决定，想要上来动手，我自作主张给他的脑袋修理了一下，他现在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起不来了，非常抱歉！”
还不等里面的人问话，带我的男人就直接低着头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抖了出来，这是他表达自己忠诚的意思。
我看了看房间的构造，还是那般熟悉的模样，而在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朴实无华的桌子，坐在后面的人依然还是那个老板。
那个略微有些发胖的，把我引入这个深渊当中的老板。
尽管已经不是在当初那个地下室里面了，但他的模样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自己房间的布置都选择了保持以往。
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如今的他已经再没有之前那么的意气风发和沉稳了，脸上流露出明显可见的焦躁情绪。
“我知道了，这事我不怪你，‘钳工’，你做的很好，‘红狗’确实该管教管教了，不听话的狗就不是一条好狗；你出去吧，顺带看一看那货现在的情况，没死的话就拉过去找医生治一治，死了的话或者要治好花钱太多的话，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了。”
“是！我明白了！”
老板摆了摆手，带我来的男人便立刻果断的答应了下来，直接转身便走出了房间，顺手还关上了门。
此时此刻整个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我和正在点烟的老板，他倒是也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默默的抽了一会儿后，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来，对我开口说道：
“我承认，是自己看走眼了，小鬼。你可真是让我意外啊，一人拿着刀反杀了三个成年人，还都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得意手下，把其他人都给吓傻了，哼！最绝的是还把条子给我引过来了！托你的福这次我可是损失惨重，被逼到如今这种地步，实在是牛逼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站了起来围着我冷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漆黑的眼瞳里面射出毒辣的扫视。
对此我却无心接话，只是感到无比疲惫的想要睡过去，身上未经处理的伤口也早已流脓麻木，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但是呢，我好好思索了一下，发现你的所作所为倒是点醒了我！”
出乎意料的是，老板他唐突一转话锋，接着拖着自己的身体回到了座位上去，然后就像是教育学生的老师一般开始滔滔不绝的说道：
“这几年来，条子对我们的搜捕行动可是越来越缩紧了，组织里面实在缺少新鲜血液，更别提一堆只是在混吃混喝等死的废物！就是稍微好一点的也就那样了！说实话要不是看在实在缺乏人才的份上，我巴不得立刻把他们全部处理了！而你，哼，年纪小小就这么不要命，该说是疯子呢，还是神童呢？倒是颇为有趣。”
话落，他从桌子的抽屉里面拿出来一把短刀，那是之前他给我的工具，也是之后我动手杀害了他的手下的武器。
虽然不能确定是否只是同款，但至少外貌上来说让我感觉非常熟悉；顿时整个房间里面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屋外细碎的议论声。
“所以，小鬼，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像你这种家伙正是我所需要的人才！能够在逆境中爆发，果断而又狠辣，下手不留余地，只要稍加培养的话很快你就能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有价值吧？届时就算是整个地下世界，都会知道你的名声来！钱和荣誉更是手到擒来！”
然而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把短刀直接甩到我的面前，而是亲自反拿刀刃，将刀柄的一头递了过来，接着不紧不慢的说出了那句我至今都无法忘怀的邀请来：
“我想你不会拒绝我吧？小鬼？哦，不对，从今天开始，你在道上就有了新的名字了，‘处理人’先生。”
——
渐渐的，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清醒，但是却睁不开双眼来，只是感到全身上下都无比的阵痛和僵硬。
想要用手去确认附近的环境是怎么样的，然而却动弹不得，似乎被什么东西固定着一样。
嗅觉的话，尚且还可以感知，所闻到的是这个房间里面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药的味道，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面了。
只是一去细想之前在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就感到无比的头痛欲裂，最终只好决定作罢，先安静的好好躺着休息片刻，之后再做其它打算吧。
“喵？夏辉？你醒了喵？”
这时，我听到了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是一个很稚嫩且沙哑的音色，而且还带着奇怪的口癖。
哦，我想起来了，是矢车菊那小家伙。
可是我记得她应该是在家里面好好待着，难道是我出现幻听了吗？还是说她跑到了医院来找我，这一切我都无从所知。
“夏辉……你不要乱动喵！受伤，很严重……矢车菊很害怕喵，但是看到你醒来……就不怕了喵！呜……很开心喵！”
我感受到矢车菊她的声音在逐渐变得哽咽，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我的腿上，但是并不是很重。
略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是小家伙她趴了下来啊，两只小手隔着被子在紧紧的抓着我的腰。
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够知道，她在哭，却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认识到这一点的我只感到心头猛地一缩，顿时痛苦万分。
“咳……咳咳！别……别害怕……矢车菊……我……我还好好的呢……咳咳咳！”
想要开口安慰她，却仅仅连清楚的说话都难以做到，喉咙火辣辣的疼，整个口腔又干又涩，每说出一个字来都仿佛吞下了无数根针。
可是尽管如此我也必须去做，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身体的机能居然差到这种地步，这说明矢车菊她肯定也为我担忧了很久，所以我必须去做、也不得不这样做。
“夏辉！夏辉！别说话了喵！矢车菊……矢车菊真的不害怕喵！夏辉！！”
只是没想到，我逞强的安慰反而适得其反。
虽然依然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到矢车菊她非常慌张的又靠近了我的脸一些，并且手上的动作也抱的更紧了，整个身体似乎在止不住的颤抖。
可是尽管如此她也依然在装作不要紧的意思。
“哦，夏辉先生你醒了啊，我就说屋子里面怎么有些吵闹，现在看来是好事啊。”
正当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男声边说着边伴随着推门的声音越发接近过来。
那是冬警官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警察最后赶到了现场把我救了下来啊。
于是我想稍微用点力直起腰来，张嘴对他道个谢，不过依然抱住我的矢车菊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怎么也不肯让我坐起来。
见状冬警官应该是感到有些好笑，便调侃般地说道：
“嗯，这么有精神的话我也就放心不少了，要知道这几天两位小姐为了照顾你可是操碎了心呢，好在最后你还是安然无恙的醒过来了，说实话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被打成植物人，那样的话她们就得照顾你一辈子了哈哈哈。”
换做平时的话我一定会笑着回怼一下冬警官，但是现在说实话有点不太行，只是稍稍用力想要动一下嘴唇都越发困难了，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见到我这副模样冬警官也不再打哈哈了，接着应该是搬了个椅子坐到了我的左手边，语重心长地开口继续说道：
“唉，看你现在的模样，说话都是问题了，就好好躺着休息吧，也别让人家再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了；虽然医生说你现在应该静养，但是呢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就点点头，我现在就如实告诉你，也算让你知道一下自己的基本情况。”
听到他这样说，我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小心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知道时间非常宝贵，虽然“快递”应该是被我干掉了，但是“猎狐”依然还逍遥法外，我必须尽快掌握所有的信息，紧紧咬着他不放，才有可能在他出现一丝失误的时候彻底逮住他。
“好吧，那你听好了；首先是那个物流中转站的工作员工报了警，然后——”
不多时，我便从冬警官的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完整经过。
原来那个物流中转站里面的人也并非全部都是“快递”的手下，大部分普通的员工就只是正常人，“快递”本来是想拿表面上的合法来掩盖自己的非法行径，这样就有充足的理由对我下手了。
毕竟我也确实溜进了人家的仓库里面，只要按上个小偷的名义，先打一顿是不会招来任何人的反感的。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我的手段，而最后的枪击便是他所做的最错误的事情。
因为出现了非法枪支，所以在报警后警方立刻就火速赶到了现场来，并第一时间把我送到了就近的医院去，否则再晚一会儿的话我就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还能安然无恙了。
而矢车菊她，是沐和秋先生一起带来的。
因为我原本计划的是在天色大亮之前赶回去，正好还能赶上早饭的时间，可是因为出了意外，他们没能找到我，之后卅警官便通告了过去，两人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医院来。
“最后呢，老卅那边就去调查现场的详细情况了，而绰号‘快递’的男子胸口中了一枪，失血过多而亡，其他被你打倒的保安，虽然无人死亡但一个头骨碎裂，剩下的也都重伤还在接受治疗，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这次又是捞了个空啊，唉！”
说到最后，冬警官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时我突然想到自己找到的要给“猎狐”送过去的货物，应该是用手机拍下了标签才是。
那上面有收件人的名字和地址，应该也告诉给警方让他们调查才对，于是便忍着喉咙的疼痛开口说道：
“说起来……咳咳！我有一个线索，在那个仓库里面我找到了要给‘猎狐’发的包裹，里面装的是很昂贵的童装……咳咳！我还用手机拍下了标签，打印时间是一年前……冬警官你看看要不要调查一下？”
“关于这一点，很遗憾，夏辉先生；我们在检查现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被你拆开的包裹，也意识到了可能就是给‘猎狐’送的东西，然而即便如此经过实地调查，发现收件人也只不过是个马仔，并且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入狱了。”
“这样啊……真是遗憾。”
意料之内的结果，毕竟以“猎狐”的缜密程度来看，怎么想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暴露出来。
见到我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冬警官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安慰了起来：
“嘿，往好处想，你这次又帮助警方抓住了一伙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不是么？而且‘快递’那家伙还涉嫌走私武器，这又是一个大案子，只要顺藤摸瓜，一点一点的慢慢敲掉‘猎狐’身边的人，相信抓住他并不是多么遥远的事情，看开点！反倒是你小子实在太冒险了！下次有什么线索的话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们啊，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去调查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确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说到底我是害怕“猎狐”在警局里面安插的内鬼依然没有被清理干净，如果走漏了自己情报的风声就得不偿失了。
“我听说……夏辉老师醒了？”
这时，我听到门口又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不过此时我的意识已经比开始清醒许多了，立刻就认出来了那是沐。
奇怪的是听她走路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太平衡，就像是提着什么重物一样。
见我象征性的回过头动了一下，她便一边靠近过来，一边继续说道：
“啊……啊啊……太好了……你醒了啊夏辉老师……我好担心你……真的真的很担心你……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沐的语气相比矢车菊也并不好到哪里去，甚至似乎更为触动，也更为伤感。
对此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从没有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过她，可是如今不用想也可以知道沐一定通晓了这次事情的全部过程，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来。
“既然沐小姐来了，那你们就先聊吧？我还要回去工作，晚些记得给秋先生发个短信告诉他自己醒了哦？他也很担心你呢，说是这两天上课都静不下心。”
似乎是注意到现场的微妙氛围，冬警官便直接站了起来笑着留了两句话就离开了房间。
我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听到噗通一声什么落地的声音，接着只感受到一双柔软温热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脸颊。
“别说话……求你了……夏辉老师……别说话……就……这样就好，让我缓一缓……嗯……谢谢，谢谢你……夏辉老师……”
能够感受到几乎就要贴到脸前的急促呼吸，沐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就在我的耳边回荡。
听从她的要求来，我并没有开口，只是不知不觉间好像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起来，只是继续保持着沉默，任凭沐和矢车菊在我的身上发泄着情绪。
“嗯……好的……那么再来一次……你醒了啊，夏辉老师……”
良久，沐才恋恋不舍的从我的身上起来，用着无比温柔的语气重新向我问好。
她只是关心我而已，却不知为何我却感到有一丝别样的情感慢慢自心中浮起。
只是这时的我还并不知道那份情感的名字，也无从回应少女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