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正文·三十九
岑意这妞和姜瑜有个赌约。
关于球赛。
裴砚淮那个圈子里一有空就会举行点联欢活动,联的是关系,欢的是赛。姜瑜对这种比赛兴趣不大,也就是心情好了才去露一面,可惜露面的时候运气都差,回回都能碰上岑意。她俩一碰上就吵,从南吵到北也不乐意消停,姜瑜说岑意公主病一大堆,做作得不得了,岑意说她被宠坏了,脾气爆得根本没人搭理……类似于这样的词汇在圈子里广为流传,而十月中旬那次比赛,pk方是裴砚淮和易霖,两人都有招,她俩就没让对方不爽,都看挺认真的,甚至为谁会赢打了个赌。
姜瑜遇到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站裴砚淮。
而岑意就爱跟她反着来,那天她认为易霖状态非常棒,断定自己会胜,可惜幸运女神没眷顾她,最后是裴砚淮顺走了喝彩声。
但他是侥胜。
那阵子易霖身体不行,轻微感冒,前半场表现的还蛮出色,到后面就不行了,完全跟不上裴砚淮的节奏,他要是单纯输也就算了,偏偏他在连续进完球后尤其自信,范起得特别足,范一足岑意也跟着一块儿激动,他俩都觉得能坑裴砚淮一顿大的,然而到头来却坑到自己身上。
圈里有规定,打赌者的钱包得跟战斗者绑一块儿,后者出问题两个人都得大出血,姜瑜总压裴砚淮的原因就是这,因为裴砚淮输了也不会让她出一分钱,她觉得不错,但是岑意和她不一样。
岑意跟易霖的关系好,易霖贼喜欢戏弄她,遇到请客之类的事儿绝对会让她交钱,岑意本来无所谓,但那天切切实实的被气到了,一是气易霖使劲儿拉她下水,二是气姜瑜姿态捏得太足,那股子“你祖宗我才是胜者”的姿态着实惹眼,所以她在裴砚淮和邵旭晨联合嘲笑输家的时候站出来放话,她说裴砚淮你赢是因为你时间挑得妙,易霖要是健康你不一定赢,这把不算数,裴砚淮说易霖健康的时候对我也悬。
易霖说你俩别带上我,我tm健康得很。
这话破绽大,邵旭晨立马怼一句,健康还输?你这实力不行啊?认输吧菜鸡。
易霖反问他说谁菜?
两人开始闹,而岑意没免得了那一顿饭,姜瑜可爽,蹭了她一顿大的不说,还顺走了她刚买的一件新衣服,那衣服是姜瑜比较中意的一个德国牌子,设计又潮又酷,拿到手后特开心,但岑意不爽快,她不服,说以后他俩碰一起要是裴砚淮输了,你得送我个东西。
姜瑜回:“你赌赢了再提条件。”
……
……
……
咖啡厅的杂音很多,众人讨论的话题相同又不相同,我不知道别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时刻会敲醒他们记忆里的哪一根弦,此时此刻,我的心思都在怎么去跟姜瑜说vcr这件事情上。
我们这一帮子人这几天除了八卦裴砚淮,就是忙vcr的事情,眼看其他班的的节目排得都差不多了,自个儿班的却一点进展都没,心里头真特焦灼,这次跨年节目班里头定了三个,第一个是全体合唱,第二个是我和一名男生的对唱,采用串烧的方式,先激烈再抒情,抒情的歌曲是一首韩文,第三个是漂亮姑娘们的辣舞。是打算把视频放在二人唱那儿的,但是主题始终定不下来,因为我们班级的片段太普通,没有经过后期的制作,少了那么点感觉。
但是姜瑜的就很棒,棒极了。
李艺自从看完她的混剪后就成了她的颜粉,一直推搡着我把她加进去。
姜瑜现在坐在我的正前方。
我比秦施杨来得早,他没来之前,我可以看清她的每一个动作,剥糖,搅拌咖啡,低头做题,转手机,捋发,撑额,打字,而李艺跟我一样,也观察她老半天了。桌上的甜咖啡渐凉,李艺一开始不说话,光顾着偷拍,边拍边小声说着感想,说什么这张不错,那张温柔,这张好像猫,那张好漂亮,我安静地看她,再在她注意到我的时候掩饰性地去看照片,李艺胆子大,姜瑜抬眼了她还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自拍起来。
姜瑜知道李艺什么心思。
但是她不搭理,随便她,抬那一次头后就没向我们看了。
于是我也借机拍了几张,想着p一下肯定氛围感爆膨,而秦施杨就在我打开p图软件时风尘仆仆地来了。
他经过我的那一刻,我闻到了乌木的淡香,钻进鼻子里很有质感,和其他男生身上的浮夸到能熏死人的香味不一样,他的气息很浅淡,浅淡中夹着清冽的凉风味,蛮入心的。
我就想到了裴砚淮的味道。
柑橘味儿,掺杂着点琥珀,有时候会携着点蓝莓香。
这会儿已是五点半的点,我一句话还没跟姜瑜搭上,李艺注意了会儿她和秦施杨的情况,而后小幅度地推我胳膊说得赶紧上啊,姜瑜现在那状态一看就好说话。
她看起来好说话,是因为秦施杨来了。
“急什么?”我低声回,“他们在讨论题目呢,现在去不好。”
“哎呦我的然然啊——”李艺故作浮夸,笑嘻嘻说,“她没跟秦施杨讨论题目的时候也没见你去啊。”
“怎么去啊,我措辞还没斟酌好。”我皱眉。
“你直接就去问她能不能借用那些视频放在vcr里,她肯定不会拒绝。”
“那你先去打个头。”我把事儿推给她,李艺一下子哑然,表情从“去啊去啊,我是你坚强的后盾”变成“呜呜呜我不敢啊”。她也胆小,压根儿不敢去破坏两人浓情瞬间。
我们大家都默认他俩要成了。
这谁敢当出头鸟?
周遭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来了一对儿有一对儿,今天看店的是个年轻男生,店里的歌曲都跟着年轻起来,放的是一首正当红的英文歌曲,是我很喜欢的一名男歌手唱的,我沉浸在音乐里又不愿意放过对面的风吹草动,秦施杨前二十分钟就坐到了姜瑜旁边,正给她讲着题,李艺说她觉得姜瑜不需要补课了呀,她成绩不差,又是艺术生,随便混混就好了,我说这是情趣,你不懂。
李艺笑。
“我还真不懂,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放松点。”她从桌上捞一块饼干,边吃,边凑近我,轻声八卦,“……秦施杨不是抢到保送名额了吗,月末他就得去考试了,下周还被老师单独辅导,他俩待一起的时间会变短吧?你知道姜瑜要考什么大学吗?”
吐息在我耳畔轻拂,有点痒,我朝一边退了半寸,答她,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秦施杨会拿到那个名额,也不知道裴砚淮的“让”到底是给谁让。我自打偷听到裴砚淮和老师的谈话就一直放不下事,当时保送生的报名是不对外公开的,谁都不知道裴砚淮报了没有,但这个世界偏偏耍了我一把,让我知道了答案。
报了。
后来又放弃了。
于是从来不关心这种斗争的我,像是被打鸡血一样,天天去论坛上看有关于保送名额的帖子。我将秦施杨和裴砚淮两个人放在一起琢磨,越琢磨疑虑越大,是想不通啊,不是想不通秦施杨为什么会争到名额,而是想不通裴砚淮干嘛把名额让出去。
那个时候,也只有秦施杨需要这个名额。
季子恒报的不是博恒。
另外一名女生也不是。
我抿了抿唇。
李艺看一眼她俩,然后看我,眼神好奇,接着八卦:“欸,你说他们到底谈没谈啊?”
……不知道。
我也很好奇他俩的关系,说是情侣吧,不像,普通朋友吧,也不像,他们两个身上的矛盾因子很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偏又相处融洽,可能是因为秦施杨初中在姜瑜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了,一整个年级都不敢站出来,唯独他敢,在那样的青春时代,他曾铤而走险的把自己搭给她,陪着她受了冷眼捱了嘲笑,他忍受着巨大的有形压力生活在那所学校里,我曾试着想过,如果当初秦施杨没有转学,他的父母没有那样看待姜瑜,没有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那样子揣测她,他们会不会和现在不同……倘若姜瑜高一就在南哲,倘若她是和秦施杨一起升得南哲,很多事情是不是都会变?
脑子里翻涌着这些问题与自我思考,望着那片安静地带,瞳孔微虚焦,等恢复清明后,竟然和姜瑜的视线对上了。
天。
那一刻我迟钝得连收回都忘记,和她对视着,有三四秒我是崩溃的,因为我根本动不了。我意识到她看我是由于我莫名其妙的分析和注目,是因为我的不知遮掩和没有分寸。我明知道这时候应该躲开缓解心虚,可硬是动弹不得,就像是被抓到一个充满香气的屋子里,想离开,却不舍得走。
隔着两张桌子和数张板凳,不超五米的距离,我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盯着那里头的懒与未褪去的笑意,盯着她自带的晦欲与不同以往的柔,盯着她对我产生的“你在搞什么”这一细微情绪,盯着,始终盯着,直到李艺突然拉了我一把,我才得以错开她目光。
……靠。
李艺问我干嘛呢,姜瑜都发现你在看她了,我说不出话。
姜瑜收了书,秦施杨在和她讲话,她勾唇淡淡笑。
……靠…!
我的心跳快得惊人,喉咙干,口水润湿才不至于发涩,我不敢再碰触她,所以撑起额掩盖失态,心里悄无声息麻,一路麻到脸,后知后觉地感知到面颊的热度,我清楚自己被吸引到了,李艺打量我打量得起劲儿,不出三秒立马来一句:“你耳朵怎么红了?”
我不理她。
脑子里突然蹦出几天前看到的一句话。
———一个单枪匹马惯了的人,往往比他人要更通透淡薄,但一个被迫单枪独马的人,却往往比他人更重视某段来之不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