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二日，朝天祭重启，天气尚佳。
按例朝天祭第二日天子及储君需接受灵泉洗涤和游行参拜。
长奕刚从投毒风波中抽身，尚且自顾不暇，又见长风这么风光，一整天假笑着，脸都发僵了。
长倚灵行动暂且算自由了，现下正往霍栖身边凑。
“嫂……姐姐。”长倚灵本来想叫嫂嫂，想起来霍栖不喜欢这个称呼，就转了个弯，唤她姐姐。
霍栖见是她，点了点头，想和长倚灵嘘寒问暖几句，碍于长奕就没开口了。她向来觉得长倚灵和长奕之间十分奇怪，长奕控制长倚灵，但也是保了长倚灵，而长奕越差越难过，长倚灵反倒会轻松很多。她不愿意掺和进这些。
可她向来沉默寡言的妹妹此刻却开口了，“太子哥哥最近可还好？”
霍栖仍是点头，“还不错。”
“听说霍荡入了长奕麾下。”长倚灵道。
霍荡是霍栖的幺弟，盛京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但是也随了霍家人的英勇果断，小小年纪还是有几分才干胆识。
只听霍栖冷哼一声，“糊涂玩意罢了，想来他以后会后悔的。”
长倚灵抿唇浅笑，霍栖一时间也看呆了，总觉得长倚灵有了生气，人也灵起来了。
长倚灵道：“霍荡少年英才，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只是……”长倚灵斟酌了一下，又道：“姐姐今晚有没有空？倚灵有些事想和姐姐说，事关太子。”
霍栖打量长倚灵，如果是以前她不一定会答应长倚灵，但是现在长奕经历了易轻尘这件事，锐气已经大减，想来就算知道长倚灵和她在一起发了疯也奈何不了她，并且，长倚灵说事关太子。
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百的原则，霍栖道：“那今夜鸿合宫见吧。”
长倚灵得到回答，就转身隐入了人群，和大家一起等待皇帝和太子洗涤结束。
朝天祭第二日不像第一日，没有那么严格，想浑水摸鱼的，想在自己府上偷懒的，都不会有人管。
只是这样盛大的活动是一场交际，很少有人会错过。
长倚灵注意到明青史不在，她示意谢逐近身。
她将手拢到嘴边，谢逐俯下身听。
“去寻一下明青史。”长倚灵说。
她交代完谢逐就没了人影。
没过多久，明青史就出现了，在人堆里有说有笑，完全看不出是刚刚才到场的，长倚灵回忆起之前和明青史的对话，这人倒是个油嘴滑舌的。
谢逐过了一会才回来，长倚灵走到稍偏一些的地方才让他说话。
谢逐道：“大狱今日人手不多，监管不严，明青史似乎是将易轻尘偷运出来了。”
长倚灵蹙眉，为什么要将易轻尘偷运出来，难道是想杀了易轻尘然后毁尸灭迹，不想受制于我们？
谢逐看出她的担忧，“公主放心，已经让人盯着了。”
长倚灵想问他哪来的人手盯梢，可是转念一想，这人能凭一己之力当上皇帝，想来也是有自己的人脉的，现在不是让他和盘托出的时候。
“好，做得不错。”长倚灵道。
她说完便转身，那边明青史正和人交谈。
“明大人也不必过于悲伤，照我说，易轻尘是运气好，不然以他的罪名，早已经死了一百次了。”一人吹胡子瞪眼。
明青史低眉，眼神里有疲惫，他道：“唉……我相信轻尘。”
“啧，明大人就是太心善了，同易轻尘那般的奸佞小人朝夕相伴，现在他落难了大人还是挂心他，那个罪臣他何德何能啊。”另一人扼腕道。
明青史摇头。
长倚灵看着，总觉得明青史不怎么应答是因为心虚，心里不免好笑。
“宓阳公主殿下。”和明青史攀谈的人看到了在附近的长倚灵。
几人都转过身来，向长倚灵问安。
长倚灵似笑非笑着看向明青史，直到他眼神躲闪才作罢。
正好灵泉大门开，一队司星府的人领头走出来，乌衡玉也在里面。
长倚灵想起乌衡玉的神通，一时间也不敢懈怠，立于柱下不再走动了。
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去，司星府打头，皇帝于中，太子位后，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不见队伍了。
官员有的就此打道回府，有的继续随行。
长倚灵也跟着走了一段，这次朝天祭是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她一时兴起，竟一时不察，跟着走出去了很远。
人群熙攘中，她看到谢逐向他投来目光。
长倚灵走过去，“怎么了？”语气中带着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快乐。
谢逐低头密语道：“明青史从西玄门出去了。”
长倚灵变了脸色，出行宫对于她来说不是小事，可是明青史的行踪又不得不跟。
长奕是受挫了，不是去世了。
余光中过去一个人，长倚灵迈步过去。
霍栖正觉得餍了，调转方向要走，忽被长倚灵拦住。
长倚灵道：“姐姐，可否借马车一用？”
霍栖好奇道：“你宫里没有吗？要马车作何？”
长倚灵思考道：“我想出行宫一趟。”
她还在心里捏借口，可霍栖已经一口答应，“行，阿阙，带宓阳公主出宫。”
长倚灵道：“谢谢姐姐。”
霍栖只摆摆手，和随从一道走开了。
长倚灵现下还没有和霍栖撕破脸皮，并且，按照她的计划，她需要先找霍栖这颗大树，才可以对付长奕。
阿阙年纪和和嫣差不多，领着长倚灵二人上了霍府马车，又驱赶着马匹将他们带到了目的地。
末了还十分懂事地留在马车上没有跟上来。
谢逐走在前面带路，长倚灵走了好一会，实在是累得紧，这山路不好走，坑坑洼洼杂草丛生地。
“谢逐，拉着我。”长倚灵道。白来的好感机会，不要白不要。
谢逐转过身来，面具下的一双眸子怪异地看了她一下，“公主受累了，只是……还是拉着某的衣角吧。”
长倚灵也不计较，很自然地拉住他的衣袍，“走吧。”
两人又走了一路，才见明青史他们。
易轻尘已经不复上次见时的意气风发了，此时正被担架抬着，浑身都是裂开的血痕，人已经奄奄一息。
让长倚灵意外的是易轻尘的母亲也在。
难不成……长倚灵瞳孔一缩，难道明青史竟狠辣至此，将易轻尘杀了还不够，还要杀了他义母？
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思考以后推翻了这个猜测。
果然，明青史还握着义母的手，两人泪眼婆娑地你来我去对话着。
长倚灵听不太懂，大约就是一些“好好保重”之类的话。
妇人看见了长倚灵他们，脸色突然一变，指着他们嚷嚷着。
明青史转过身来，见是长倚灵，也没有多意外，他安慰义母，“不是抓人的，母亲放心。”
长倚灵也配合着他一笑。
明青史转回去，和妇人说：“轻尘的罪名已经洗清，母亲就放心吧，从此你们在老家好好生活，不要再踏足这个伤心之地了。”
妇人听了连连点头，“洗清了就好，洗清了就好啊。”
易轻尘在担架上忍不住偏头，明青史注意到他，蹲下和他交代着什么。
外面大路上来了一辆板车，明青史配合着将易轻尘抬了上去。
长倚灵还看见他往易轻尘怀里塞了一包银子，易轻尘不想要，可是身体动弹不得，妇人也没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几人坐着板车晃悠悠地往外驶去了。
“明大人月俸不高吧，又是初入官场没几年，真是大手笔。”长倚灵阴阴讥讽道。
明青史目送着板车离开，明明已经没有外人在场了，可还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已经分不清真假。
“应该的……”明青史道。
长倚灵看着他，“他已经入大狱又受酷刑了，只等朝天祭结束后大赦天下被放出，长奕只怕是要找他的，你现在救他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谢逐在一旁做陪衬，闻言却眼神晦暗地看着长倚灵。
明青史颤颤悠悠地拍拍袖子，走到长倚灵身边，“我不想害他的，谁让他……只要他不在官场，我就还是他的好弟弟。”
长倚灵嗤笑，明青史连“谁让他比我混得好”这样的话都不敢承认，当真是可笑至极。
“好弟弟。”长倚灵喊着，将一个东西抛给明青史。
明青史忙不迭接住，疑惑道：“这是？”
“有标识的纸，这几日长奕和你说的话你都记到上面……要是有谎报的……”长倚灵说着，看了一眼谢逐。
谢逐接着道：“易轻尘和莫秀蓉二人坐板车潜逃至千蒙边境万秀村，某作为千朝侍卫，已经派人跟上了。”
长倚灵满意地看着明青史的表情，“不知道这个和大人栽赃投毒之事，哪一件更能威胁到大人呢？”
明青史早已泄了气，认命般叹气道：“你们不要去伤害义母和轻尘。”
长倚灵已经懒得去评价明青史这人了，易轻尘没了威胁之后，他才作出这种姿态，不知道是在为什么遮羞，还是说这人本来就本性虚伪，极度伪善。
不过也没事，用着顺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