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易感期(修)
麦克·多纳正躺浴缸里享受一天结束后的泡澡时间。
被派往地下城做采访,麦克原本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他好歹在媒体界混了好几年,对这里的艰苦条件略知一二,来之后更是发现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有些区划甚至找不到能喝的热水,更别提浴缸这种奢侈享受。还是他向来精明能干的助理联系好几次,才让当地管理者分配了一处更好的区划住所给他。
这种苦差事原本轮不到他麦克·多纳的头上,但他攀上的大人物前段时间屈尊降贵主动面见,又交代下这次任务,这才让麦克捏着鼻子上任,来到了地下城。
浴室蒸腾起热气,麦克昏昏沉沉中被通讯器声音吵醒,心中难免不悦,看到电话号码又是不久前才接过的,火气就一下蹿了上来,接通便是一串抱怨。
“理查德,我已经说过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别找我。我忙着呢,没空理你那边到底有没有人质被绑架。”
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你有本事让那个alpha直接到我工作的地方找我‘报仇’,恐怕他连门都进不了呢。”
通讯器那边一片安静,麦克·多纳大翻白眼,正要挂掉,却听见通讯那头一道让人如遭霹雳的女声传来。
“你好,多纳先生。是我想请你帮个忙。”
麦克·多纳有个优点,作为节目主持人,他对音色非常敏感,靠这个优势记住了许多人。故即便阿德里安娜·昂热鲜少出现在宴会,他也一下子将声音的主人认了出来。
哗啦——哪怕只开了声音通讯,麦克也赶紧从水里出来,用浴巾将自己裹住,试图用更得体的姿态回复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大小姐您、您好。”他太紧张了。
“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您一句话,我就是肝脑涂地也……”
“嘘。”阿德里安娜看向银川律,制止了他的滔滔不绝。幸而现在晚上不算冷,不然银川律可能要冻感冒了。“是这样,我的朋友被挟持,现在已经僵持很久。绑匪唯一的条件就是见你一面,能否请你过来一趟呢?”
麦克一下哑火,要知道,从地下城到悬浮城市,这之间的距离可不能用“马上”解决。“我正在其它地方采访,您看能用全息投影吗?”
担心另一头的人生气,他赶紧补充道:“马上启程也能,只是……也要好几个小时,这大晚上的,冻着您朋友也不好……我可以给您发定位证明的!”就不能直接把这家伙击毙了吗?
“那没事了。”挂掉电话,阿德里安娜的声音听不出好恶。“直接执行b计划吧。”
“您好,理查德探长。”佩戴全套行动装备的雇佣兵从远处挤过来,全封闭头盔让人看不清真容,经由特殊处理的声音平静无波。“为了您的效率着想,我诚恳建议您使用狙击手尽快了结此次事件。”
“如果您认为您麾下的狙击手无法完成任务,我们可以为您代劳,风险由我们一应承担。”
理查德瞪眼,他毕竟只是个新上任一年的探长,尚未积攒出足够应付这些权贵们的经验。完全凭借着自己的阅历对提议发出质疑。
“这太荒谬了。人质还在他手上,而且现在挟持地这么紧迫,您真的不担心伤到人质吗?”
特别行动小组成员对安娜耳语几句,她侧脸吩咐道。“就按我说的办。”
“我去和他谈判分散注意力。”解下胸针递给生活助理,又将一枚通讯器别在发间,安娜对理查德道。“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全权负责。”
该alpha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之前负责谈判的beta专员稍一靠近就引起了应激反应,那半个尖锐的通讯手环在银川律的脖颈周围盘旋,险些刺进去。
在知道他背后是谁后这些人便不敢乱动,情况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银川律的神情因她的到来而泛起涟漪,似乎不赞同她这样冒险的做法。alpha立刻警觉起来。“你是谁?退后!不然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我是阿德里安娜·昂热,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她看上去格外坦然。“诉求我已经知晓。”单手翻转,通讯器在她手中启动。“这是麦克·多纳上司的通讯电话,想要解雇他,或者让他背上一笔巨额企业赔偿款都可以,只要一通电话就能做到。”
安娜将通讯手环向前递去。“但有一个前提。”
“——你得自己来。”
“你现在的生活有多痛苦,就可以让他痛苦一百倍。”阿德里安娜声线平和,却意外地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恐怕在董事会上就如此行事。“你知道昂热这个姓氏的含金量,你提出来的要求,我完全有能力做到。”
“不想试试吗?”
复仇的火焰在灼烧alpha的心神,在听了这个条件后,他的头脑里就再容不下其它方案。只剩最后一丝警惕在发挥作用。“你……你把通讯器丢过来!”
安娜几乎将所有的演技都用在了这个时刻——她“不小心”将通讯器丢歪到了距离alpha半米的位置。
alpha骂了一声,试图用脚去够那该死的通讯器。他毕竟只是个办公室职员,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挟持人质一起行动。两人自然而然地错开了些许位置。
潜伏在各处的成员立刻动了起来——
数个电子定位点骤然出现在alpha身上,只听到一点东西入体的声音,alpha整个人都向天台外延栽去。
为防生变,阿德里安娜向前冲刺抱住了银川律,外骨骼扣住他,将人和自己牢牢锁在一起。
天台下有悬浮救援器械搭载的气垫,她犯不上让自己手上多一条人命。只是在近距离看到银川律脖子上的伤时,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比让alpha死了还不爽。
其它负责人员已经在清理现场,今晚过后,这里又会恢复原样,不会有任何关于阿德里安娜的消息传出去。当然,麦克·多纳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切事情落下帷幕,有人却显得不开心。
beta冷脸靠着银川律,等外骨骼设置好的锁定时间过去自己解开,如果可以,她今天晚上都不想和这种不在乎自己安危的人说一句话。
“您这样太冒险、太冒险了,如果出现什么偏差怎么办。”
“我现在很烦。”
“对不起,安娜小姐……”银川律态度软和下来,从很软变得更软。“我只是太担心您了。”
“安娜。”
“是,安娜。”银川律乖顺改口,非常歉疚。“而且因为我,耽误了您的行程。”
“我烦的不是这个。”看到他这么乖,她轻轻叹口气,想要拥抱他的心情打破了与人接触的不适,将银川律抱在怀里,头枕在颈窝——非常紧凑的拥抱方式,那颗心脏简直紧贴着银川律在跳动。
“我烦是因为,你让自己陷入了危险。”
银川律黑色瞳孔轻微震颤,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微笑了。“是这样的吗?”
双手试探性环住阿德里安娜的背。“那律向小姐保证,以后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了。”
……
“大小姐,我们做完检查了,除了脖子受了些伤,还有……,这位omega的身体状况没有其它大碍。”
听医生语气中有未尽之言,阿德里安娜示意两人出去说话。
“他的身体为什么开始烫起来了?”隔着一扇门,阿德里安娜才低声询问道。“看起来并不像发烧。”
“……是易感期到了。”家庭医生有些汗颜,饶是工作了这么多年,刚才查询omega历史易感期记录时还是吓了一跳。
她头回见到对自己这么狠的人,从第一次易感期后,这位身份保密的omega就在使用抑制剂推迟自己的易感期,硬生生将三四个月发生一次的易感期精准控制到了半年一次。如果不是为这家人服务数十年,医生几乎要以为这是大小姐的什么特殊癖好了。
“omega易感期一般时间比较固定,但在特殊情况下易感期会提前。”医生看了看诊疗表,决定还是让大小姐知道为好。“因为这位先生一直在用抑制剂,恐怕这次提前的易感期会更难熬一些。”
医生看着阿德里安娜逐渐沉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最好给他提供一个固定的房间,不少omega在这个期间会出现筑巢行为,固定位置会比较有安全感。”
“……还有,最好不要再用抑制剂了,他用的太久,可能对目前市场上的产品产生耐药性,到时候适得其反。”
小混蛋,等你好了新账旧账一起算。
指节捏到微微发青,阿德里安娜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心情。“好的,今天麻烦您跑这么一趟了。”
“哪里的话呢,大小姐,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医生收拾自己的随身出诊包,开了点利于安抚omega情绪的草药。“如果之后还有什么问题,我再过来为您看看。”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多陪伴omega。”
“我知道了。”
生活助理伊芙送走了医生,看到大小姐还站在门口,虽然有些奇怪,但依然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给她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她很好,真的很好。
阿德里安娜冷静地想,不就是易感期吗?这是非常正常的,识讯甚至有易感期假,专门为那些处在易感期没法工作的alpha或者omega提供。
……
……好个屁!
就算银川律的触碰不会于让她厌烦,就算两人签订了三年合约,但……那也是易感期。
她见过那些alpha和omega在易感期的模样,真的非常、非常可怕。
再等会吧,她拿出一根裹成卷的草药,打算先冷静冷静再说。
然而事实表明,这一切并不是安娜一个人能说得算的。
“小姐……”房门打开一条缝隙,银川律泛红的脸如鬼似魅般出现在门后,在看到她就在附近后小小地松了口气。“我以为您已经走了。”
易感期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哪怕是律也不能免俗,他敛着眉眼,语气中带了几分难过。“我一直想跟您再说声对不起,因为我耽误您的家宴了。”
“你没必要道歉,我回头解释清楚就好。”草药的苦味在她唇间弥散,阿德里安娜的面容安静而和缓,如静水流深,恐怕只有本人知道她的心如何律动不齐。
“我担心的只是你,律。”她将草药在盘子里碾熄,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只手撑上房门。“进去说吧,外面的气温还没升上合适的温度,你现在发着热,会着凉的。”
银川律发出一声小小的鼻音,他醒来时正好听到安娜小姐和医生的对话,其实即便没听到,发现浑身仿佛暖流窜动,也能猜到自己进易感期了。
潮热、失控,银川律潜意识中便憎恶易感期,每当此时,他总能感到自己的孱弱——一直以来披着的皮被身体机能残忍地扒掉,完全臣服于生物的本能。
没有什么比这种感觉更糟糕了。
被安娜摸头,银川律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偏偏手的主人没有太多经验,以为他是易感期身体不适,伸手扶了他一把。
银川律的身体虽留有锻炼痕迹,但隔着衣料,撞入触觉的第一印象却出乎意料的柔软。
她知道云朵不过是水滴和冰晶的结合物,没有触摸实感,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正拉着一朵绯红的火烧云。
律被再次触碰,耳朵发烫,没忍住一声低吟。
阿德里安娜如坐针毡。
“你、你躺好。”beta虽然闻不到房间内丰沛信息素的味道,但生物的本能还是让她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潮意。经过刚才的心理建设,至少让阿德里安娜明白一点。
她对银川律也是有着小小占有欲的,至少,内心并不愿意为律找一个alpha来进行临时标记。
……而且,如果她生理知识没有忘光的话,omega度过易感期并不一定必须要标记。实际上,让他们释放快乐就好了。
银川律被安娜引上了床,哪怕依然觉得很热,他也乖乖地由着她盖上薄被。
安娜其实想问他为什么之前一直用抑制剂,看到律这样乖巧的模样,诡异地拐了个弯。“咳,我上光网看看……”如果释放快乐就行的话。“你想听八卦吗?我可以要到之后一个星期预备爆料的名人八卦……”
泛蓝光的通讯设备被手掩盖,omega黑水般沉寂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脸。
不能操之过急,进展太快只会将他的小姐推的更远。
所以银川律以退为进,轻俯下身,用下巴蹭了蹭她的手,声音依然因为情动而微哑。
“摸摸我吧,小姐。”
“摸摸我……我就不难受了。”
微有肉感的唇贴近阿德里安娜的指尖,他自己就是一尊形神俱美的雕像,现在却以这种方式意图蛊惑心中的神明。
beta神色清明,微微颤抖的手将心绪泄漏无疑,她突然后悔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我还是出去……”你自己好好休息。
未尽之语被银川律突然的动作打断,阿德里安娜的手陷入温热的暖意——律轻轻含住了她的手指。
咚——
心脏骤然被无形力量捏紧,不可控感让安娜心烦意乱,几乎下意识地,阿德里安娜站起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银川律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神色,但他藏得很快,没让眼前人察觉出任何异样,露出一抹笑。“是我不好,没发现安娜小姐在紧张。”
“我没有在紧张。”如果律自认僭越,安娜还能找理由糊弄过去,但他这样说,她就无论如何也要迎面而上了。“我只是不习惯这么近接触。”
谁知道易感期是这样的啊?
将泛起的潮热压下去,银川律笑起来,用那双眼睛望她,深沉的湖漾着水波。“是,小姐并没有在紧张。”
“我、我只是需要慢慢来,循序渐进。”
“那我们就慢慢来,好吗?”泛着柔和光晕的身子探出被子,银川律试图拉她的手。“小姐先摸摸我的头吧。”
……
不说话就是允许了。
律的头发有些长,瀑布似的披在身上,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阿德里安娜抚上去,触感当真和她想象的一样,缎子般软和。
银川律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乖乖不动给她摸,对于他现在的体温而言,安娜的手有些微凉,总让银川律想给她暖暖。
发顶有一些新生出来的头发,摸上去毛绒绒的。像小动物一样的触感,有科学研究表明人类在触摸小动物时,会释放催产素一类的物质……
“那小姐觉得我像小猫呢,还是像小狗呢?”律笑眯眯问道,阿德里安娜才惊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太糟糕了。她想捂住自己的脸,奈何手被银川律捉住,他这次没有太过出格,只是将安娜的手轻轻放平,然后将自己的脸枕了上去。
脸颊因为易感期而有些烫,但也不及他的眼神半分炽热。
“小姐现在原谅我了吗。”他在她掌中呢喃,两人都知道指的是哪件事。
“哼。”明明气已经消了不少,安娜还是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小混蛋,等你易感期过了,我们还有得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