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归期将近（2）
护卫们退下之后，金玄独自在这偌大的金府散步，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也是他在人界住得最久的地方。
他走走停停，近处是庭院深深，远处是落日余晖，甚美。
回想当初，他为掩人耳目，脱胎换骨变成毫无灵力的男子。
他想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刚到人界的金玄和天曜不同，他知道人心险恶，弱肉强食，一边修习功法，一边赚钱。
这近十年里，他花了五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试图帮天曜找回他丢失的身体，最后脚步停留在了永州城。
他算到龙角会出现在永州城，但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起初他也想过会不会遇到天曜，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造化弄人，他居然一次都没和这小子碰上过。
天曜如今已经取回龙骨，拿到龙角了，接下来就是拔出赤焰龙牙剑。
自己曾经答应过小天曜，要亲眼看见他拔出那把剑。
是时候回去了。
不知道那封印过了十多年有无松动，是否需要修补……
天曜和他们一起回到地下避难所。
路上天曜告诉白晓生，他的龙角是金玄帮忙还给他的，雁回表示很惊讶，以为他们以前认识，
天曜也有些疑惑，因为金玄的确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他又肯定自己来到永州城前从未见过金玄。
这人性格变化多端，时而冷漠，时而温柔，时而冷酷严肃，又时而吊儿郎当不着调，真是难以捉摸。
感受着体内逐渐增强的灵力和头上的龙角，天曜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应该感谢他，此人虽神秘莫测，但确实帮了我不少。”
百晓生疑惑地摸着下巴说，“这个人可真奇怪，为什么又抓你又帮你？我听说他可是个断袖，难不成他这几晚把你给？！不过他长得那么俊美，换我我也愿意…不是，可以考虑一下。”
出于对天曜有着难以言说的感情，雁回急忙打断他，“白晓生，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是断袖，天曜你别管他那么多，反正他现在看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不是吗？”
天曜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突然有个弦歌的妖仆过来告诉他们，素影的结界已经扩散到了地下，他们所在的位置附近全都是广寒门的弟子，想要平安离开永州城比登天还难。
“这是要把我们瓮中捉鳖啊？”
百晓生忍不住吐槽，雁回动作十分自然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你说谁是鳖，你才是鳖呢！”
天曜看着他们俩打闹，察觉出一丝异样，“别闹了，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永州城吧。”
一旁的弦歌也点头说，“是啊姐妹，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永州城，否则我们可能真的会被素影抓住，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事态紧急，雁回和百晓生也严肃认真了起来，和大家一起想办法找出去的路。
凤千朔一直站在很担忧的弦歌身边，他一心想保护她，提出兵分两路，他负责去引开那些人。
弦歌知道他是想保护自己，于是主动带着大家寻找出口。
凤千朔其实有些不放心弦歌，但为了他们的安全，他想到了一个在他看来很有用的计谋。
据他所知，广寒门的人都在守着城中的各个出口，只有少数人在城内抓捕他们，凤铭的家丁也在其中，所以为了吸引前来捉拿他们的那些人，凤千朔悄悄跑到天香坊炸了凤铭的仓库。
这一炸可把凤铭气坏了，凤千朔又故意让那些家丁看到是他炸了仓库，吸引凤铭带人过来。
果不其然，他的好叔叔很快就过来了，凤千朔就等着今天，他父母都死在他手里，否则他又怎么会这样孤苦无依地活在凤铭的控制之下这么多年！
凤千朔恨极了凤铭，在与凤铭彻底摊牌之后，立刻拿出了他父亲留给他的花为和爱凤组成神器，在神器的加持下成功将凤铭手刃。
大仇得报，凤千朔又哭又笑，哭自己惨死的父母，笑自己终于还是报仇成功了。
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凤凰的元神。
凤千朔这才知道，原来这是被他父母所救的凤凰元神，它为了报答凤千朔父母的恩情，将自己的原神封印在了这两个神器之中，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帮助凤千朔。
凤千朔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被妖守护着。
那凤凰仅存的元神向他讲述了与他父母的过去，凤千朔边听边感动的落泪。
他一直很恨妖族，因为凤铭当初就是与妖族合作杀了他的父母，没想到自己其实一直承着妖的恩情。
天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强大的的火焰力量，将永州城的上空照得异常明亮。
凤千朔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那缕凤凰元神在半空中扇着翅膀，迟疑又震惊地看着那个方向说：“这是…神尊的气息？！”
凤千朔不明所以，“神尊？这世间不是早就没有神族了吗？”
“不会错的，我的真身也是火凤一脉，这气息和强大的火焰之力，是我凤族神尊的力量，就是万年前镇压神魔大战的神女凤泠！”
那凤凰激动不已，几乎喜极而泣，凤千朔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万年前的那位神女凤泠？上万年是什么概念啊？太可怕了吧。”
“快，凤家小子，我的元神无法离开这个器具太远，你快带我去那附近，我要去拜见神尊！”
“噢噢，你快回来，我这就带你过去，但是你能别叫我凤家小子吗？这称呼听起来怪怪的。”
另一边，永州城城门。
天曜原本跟着雁回等人四处寻找出口，却被素影的结界逼到无路可退，他们一退再退，最后只能来到城门口。
素影很快追了上来，已经重新拥有龙角的天曜心想终于能和素影一战，他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心中的愤恨与委屈在接下素影第一招的时候全都抛了出去。
素影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松就接下了自己的一击，殊不知天曜做了凤泠十年的徒弟，所学的对战技能和灵力都更上一层楼，现在龙骨和龙角都已经回归，他重新掌握了龙焰的力量，自然不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
别忘了，天曜可是整个妖族的龙主，他当年守护的，是整个妖族的平安。
无论如何，素影今天已经下定决心要拿走护心麟，她不愿多花时间，干脆利落地全力出击，天曜撑了几个回合就有些不敌，退后了几步，嘴角渗出鲜血。
他唤出龙焰，头上的龙角显露出来。
身后的一众妖仆们这才认出这居然是他们的龙主，纷纷趴在地上行礼。
天曜转头，看见被自己保护着的小妖们，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样，被素影扒龙鳞时，龙谷里的小精灵们也是如此陪在他身边守护他。
感动和恨意一起涌上心头，天曜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让自己身边的人因为他而受到素影的伤害，即使已经有些不敌，也依然坚定地向前跨了一步。
“有我在，我绝对不会再让素影伤害你们！”
他想起了凤泠。
「师尊，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天曜大喊一声，使出全身灵龙之力去对抗攻击素影，身后的雁回和那些小妖见他如此艰辛，纷纷主动把灵力传给天曜助他一臂之力，只有百晓生，他没有把自己的灵力传给天曜。
雁回见他竟然在一旁站着什么也不做，生气地踹了他一脚，“百晓生你愣着干嘛呀？快帮忙啊！”
百晓生无奈解释：“不行啊，我的灵力不能传给他，所以只能这样，靠你们了。”
雁回完全搞不明白，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还是对付素影要紧。
结果所有人的力量加起来居然都不是素影的对手，大家都被那股力量向后倒在地上，只有白晓生还站着。
他们一倒下，素影立刻过去将灵力探到天曜胸口，然后震惊地问：“你身上居然没有护心麟？！”
天曜被她的灵力裹挟在半空中，面露嘲讽地说：“二十年前你得不到护心麟，二十年后，你依然别想得到！”
“呵，想不到，你没有护心麟居然还能与我一战，你这龙角是金玄给你的？吃里扒外，果然妖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下轮到天曜惊讶了，“妖？金玄是妖？”
“你不知道吗？”素影嘴角挂起一抹嘲讽，“他不过是一条蛟罢了，我以为他拿走龙角是因为他想化龙，没想到他居然放弃了这大好机会，把龙角还给了你，真是愚蠢。”
身为龙族，天曜清楚，蛟化龙的先例不是没有，只是需要千年的灵力积蓄和化龙的恰当契机。
例如一条千年蛟若得到一对龙角或护心麟，很大概率真的能渡劫化龙。
天曜没想到金玄居然为了让素影在他手里留一条命，放弃了这大好的化龙的机会。
不对，天曜突然想起，护心麟也能成为化龙的关键，那金玄的最终目的是否是他的护心麟？
那雁回就危险了。
显然素影也同时想到了护心麟也能成为化龙的关键，担心金玄先自己一步找到护心麟，于是她加大了力度逼问天曜。
“护心麟在哪里？快说，否则我立刻杀光这些妖。”
天曜被控制住无法动弹，他努力想要挣脱素影的控制，她的剑就悬在他的心口前方。
“你这个坏女人！竟然还是一门之主，真是又坏又恶毒，你、你丢尽了玄门人的脸！”
素影第一次被人当面辱骂，一眼望去，居然是一个年轻女子，她看到雁回腰上挂着辰星山的弟子腰牌，眉头一皱。
“你是辰星山弟子？身为玄门中人，为何会和这些妖一起对抗我？”
素影眼神利如寒冰，雁回刚骂完有些害怕，连白晓生都皱着眉怕她激怒素影，素影的实力足以让他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万一她真动了杀心，他们这些人都不够她杀的。
雁回闭上嘴巴思考起来，然后眼神坚定地告诉素影：“我知道护心麟在哪里！”
素影立刻来了兴致，急忙问她：“在哪？”
她心中或许对这个辰星山弟子还抱有一丝信任，于是在雁回要求她靠近点告诉她护心麟的下落时，素影居然没有过多犹豫。
她身上有保护结界，凭雁回那点稀薄的灵力，想近身杀死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雁回内心一喜，暗中给了白晓生一个眼神，准备偷袭素影。
然而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素影的实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她之所以一点也不担心雁回的靠近，正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实力的绝对自信。
雁回失败了，她一击不成，被素影牢牢抓住脖子举在空中，另一边，因为素影分神，好不容易双脚落地的天曜见此情形吓了一跳，心道不好，这样下去护心麟很容易被她发现。
“素影，你放开她！这是你我的恩怨，与她无关！”
素影敏锐地察觉到天曜对雁回性命的紧张，“你在意她？真是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你居然又爱上了玄门女子。”
殊不知他只是因为太在意雁回身体里的护心麟，他的千年妖丹和护心麟在一起。
“…白、晓、生…”
喉咙火辣辣的难受极了，雁回拼尽全力念出了白晓生的名字，白晓生终于抓住素影看向天曜的时机，一个瞬移将素影打飞了出去，抱住雁回闪身回到战战兢兢的人群中。
因为和天曜的距离有些远，白晓生没能带回天曜。
也或许是因为在他内心深处，雁回比天曜更重要。
素影受了伤，嘴角渗血，愤恨地再次抓住天曜，举起冰剑就要刺向他。
“叮！”
关键时刻，剑尖就要刺进自己的胸膛，天曜看见那剑突然被一股外力改变了方向，发出清脆响亮的敲击声。
那声音无比空灵，如环佩相击，如空谷幽鸣。
一股强大的灵力震得所有人向后倒去，素影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天曜和她的剑一起被拉离她的双手。
素影的实力在这些人之上，她眼中看到的比其他人看到的要更细微，譬如那股极其强大的灵力是从她的左侧传来的。
素影迅速落地站稳，目光如炬望向左侧。
天上立着一个逆光的人。
不知是否是因为逆着光，素影怎么也无法看清来人的容貌。
此人无冠无髻，三千青丝披散着随风飘扬，一身白袍如烟似雾飘在空中，像个影子一样模糊，难辨雌雄。
素影用灵力探寻了一番，竟什么也没探到，好似这人根本不存在于那里来的只是一抹烟云。
可他又确确实实在那悬着，刚才还出手阻止了那一剑，素影知道此人实力远在她之上，不可轻慢。
二十年来她还从未见过实力在她之上的修仙者。
这一切计较不过一瞬之间，素影不得不软下态度，主动询问。
“不知哪位仙人莅临？素影有失远迎。”
“呵。”
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从空中落了下来，飘飘欲仙。
雁回觉得这人好像一只燃烧的白色蝴蝶，美丽绚烂，让人着迷。
“师尊！？”
不等她落地，天曜已经认出她，他方才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
但这身影，不会错的。
来人正是凤泠。
她很清楚他们不是素影的对手。
“天曜。”
白晓生先是被她的长相惊了一下，然后又被她和天曜的对话再次惊了一下，
他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这条千年妖龙居然有位这么年轻貌美的师父？”
天曜蹙眉大喝：“不可对我师尊无礼！”
见天曜表情严肃，白晓生闭上嘴巴老实了，伸手捂紧嘴巴不敢再多说。
“无碍，没有哪个女人会讨厌有人夸她年轻貌美的不是吗。”
凤泠笑了一下，那自以为慈祥，实则无比温柔的眼神从天曜身上移开，她侧身看向素影，显然素影也认出了她。
「难怪刚才她在天上时自己觉得有些眼熟，和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她震惊于天曜竟然已经拜她为师，见凤泠转身看向她，拱手向她行礼，“神女。”
“素影真人，好久不见，”凤泠从不讲这些虚礼，“不必多礼。”
她缓缓走到素影身边，抬手将素影掉落在地上的剑拿在手中端详，“是柄好剑，可惜跟错了主人。”
这话说得都知道是在说素影的不是。
雁回忍不住偷笑了一声，觉得这天曜的师尊真是有趣，骂人不带脏字。
听到笑声，凤泠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雁回身上，这女孩倒是胆大。
见素影和凤泠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雁回打了个激灵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笑。
素影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她一直秉持着实力至上的原则，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凤泠的对手，强者为尊，何况凤泠身份尊贵，凤泠说什么她都只能听着。
“素影，二十年过去了你还在纠缠天曜争夺护心麟，如此说来，你的爱人还活着？”
“不错，”一说起陆慕生，素影眼眶发红，“他现在昏迷，我要救他的命。”
凤泠看得到她眼中的真情，她是真的爱惨了陆慕生，可造化弄人。
“陆慕生和你已经注定是有缘无分，你又何苦执迷不悟，”不等回答，凤泠把那冰剑亲手放在素影手中，“若你信我一次，待他醒来，就让他走吧，把他强留在你身边，他只会越来越恨你，不是你的，莫要强求。”
素影接下了自己的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