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叶仟尘线17
就像是不见天日的深海,沉重压抑的氛围让人隐隐窒息。
“…小让。”
叶仟尘给了冉让一个拥抱,他的动作轻飘飘的,落不到实感,可偏偏又用了一种称得上是平静的语调,只是没能掩盖住他声音中的沙哑,“我一直…在等你。”
那分外克制的拥抱结束后,叶仟尘往后退了一步。他斜睨靠在墙边,仍处于昏睡中的怀照年一眼,“如果这和你的过去有关…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
叶仟尘蹲下身在柜子里翻找,借此敛去所有神情。他很快便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些化妆品。
没用工具,叶仟尘用手一点点把粉底液往冉让脖子上抹,想要借此盖住那些斑驳的痕迹,手上动作却是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重,他还不忘小声呢喃,“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冉让还是在试图说服他自己。
“唔!”脖子火辣辣的,冉让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她灵魂已经出窍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还是玩脱了的那种。
没想到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只是病情严重程度的区别…副本游戏《空白夜》的构筑师是神经病啊!
叶仟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手上动作瞬间放缓,语气惶恐至极,“抱歉,小让。”
“我刚刚脑袋不清醒,一时没注意好力度。”
“没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叶仟尘小心翼翼地用指腹在皮肤上涂抹、再一点点晕开,动作轻柔而珍重。
没人知道叶仟尘正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别发疯,要冷静,最重要的…别吓到小让。
叶仟尘其实明白,在这段关系中,一直都是他更需要冉让,她是那个让自己理解何为怦然心动,又约定成为彼此家人的特殊存在啊。
现在出现了一个言行举止都很可疑的人,是不是…让她想起了过去不好的事情?
她…还会不会接受自己这个家人呢。
不行,得振作些,不能再往这个方面想了。叶仟尘强行中断了逐渐发散的想法,转而开始回忆他眼中的小让。
冉让就从不计较他的过去,还试着将满身污泥的他拉出沼泽,现在看来…也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凑在一块儿抱团取暖、相互慰藉。
他又怎么能做那个掀起冉让旧疤的恶人,让她回忆起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呢。
他们是彼此的现在和将来,会相互扶持着过完余生,从清晨到傍晚,也从夜幕到黄昏。
怎么说呢,感觉好像是一同生活过很久了,就好像是…真正的家人。
或许两人都曾吻过很多人,但最终,两人会是彼此唯一的归宿。
这就够了。
……
确认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叶仟尘主动牵过她的手,在将会带上戒指的位置落下一吻,“不是要结婚吗,走吧,宾客们还在等我们呢。”
“…”
冉让根本没注意到已经涂好了,她正忙着神游天外。都过去这么久,北望怎么还没来啊?在等待的时间里,冉让都已经想好不下50种婚礼结束后她被叶仟尘关小黑屋的结局了,包括但不限于深山老林小木屋、疗养院的终身客户,还有独立海岛小别墅…
“…怎么了?”叶仟尘的语调有些疑惑,似乎是在奇怪冉让为什么还不动身。
“啊…”冉让正发愁怎么办呢,门口总算是传来了北望的声音。少年姗姗来迟,“抱歉…我,我来晚了。”
…这房间隔音效果真的好差的说。
冉让连忙越过叶仟尘,去把人北望带进化妆间。见到还有叶仟尘在场,北望也愣了一瞬,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走向角落里仍然昏迷不醒的怀照年。
叶仟尘可算是看明白了一点点,这是两人合起伙来干大事呢,还什么都不和他说。
他呢,高高兴兴来,茫然无知去,跟个傻子一样,就连小让有什么计划都不知道。她宁可找那个小男生帮忙,还被地上这人啃脖子,都不愿意向自己说明情况。
情也好,家也罢,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我都给你——只要你想。
但是我总该有些知情权吧,我想要的只是你给我一句安慰啊,哪怕是谎话,我也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你连一句谎言都不愿意给我了,是因为我们马上就要结婚,我身上…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叶仟尘放任身体先理智一步,他抬起手拦在了北望前面。
叶仟尘在心底自我嘲弄起来,这段时间的自己简直就是集市里一直卖不出去的鱼,早已于长久的日晒中翻起了肚皮,却又被冉让适时地供给两口氧气。这样,他便能再蓄起最后一点力,好让自己翻个身,再在人前展露出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叶仟尘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小让尚不了解情爱为何物,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自己理应多担待些。可是眼下的情形又能作何种旁的解释呢?
与她情丝所系之人,从来都不是他叶仟尘呐。
到头来,终归还是他自欺欺人。
自取其辱。
如果要骗我,那就骗我一辈子啊。
如果要装作爱我,那便装一生呐。
我那糟糕的生活刚有了一点起色,你却又不要我了,还不肯放我离开。
让我活,还是不给养分的活。
为什么…为什么啊?!
冉让一看这阵仗就明白,叶仟尘这是拧巴上了。她立刻哄着叶仟尘,“仟尘,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一句承诺,我的确是喜欢上你了。”
这回轮到冉让试探着触碰叶仟尘的手了。他抿起唇,并未抗拒冉让的动作,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似乎在些等待什么。
冉让轻轻牵起他的手,柔声细语地继续解释,“我失忆前和北望认识,好多年了,都是相互帮扶着走过来的,差不多…算是亲人关系吧,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
冉让一边解释,一边对北望使眼色。北望瞬间接到暗示,他懂了。
你想哄这人,我便陪你。
北望于是主动冲叶仟尘伸出手,“是,是啊,冉让…是我…姐姐。”
冉让连忙跟着猛猛点头,“就是这样,之前送花追求什么的都是为了方便见面谈正事。”
好吧,你还是愿意哄我的。我还有几分利用价值是不是?
你以为我看不懂你这个弟弟的想法啊,真不至于。但是我在你这儿比他更有价值是吧,那我还挺高兴。
你放心,你说啥我都会信的。只要你还在乎我。
叶仟尘撩了撩眼皮,他没搭理北望伸出来的那只手,而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哦,不祝福姐姐“新婚快乐,要和姐夫白头偕老”的弟弟,我还是第一次见。”
“咳咳…北望呐,就差你的一句祝福了。”冉让望向北望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你姐夫就这德行…快说吧,怀照年的事儿还要收尾呢。”
北望默默收回悬在空中没有得到回应,孤零零的那只手。他闭眼,试图掩藏瞳孔中的悲伤,却是让上下眼皮顺利会师,眼睫毛还相互鼓掌庆祝,“新婚…快乐,姐姐,”他几乎是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挤出后半句话,“…要和姐,姐夫…白头偕老。”
我从来都不是被你选择的那个,但我永远都是…会配合你的那个。
那么,就这样吧。我祝你燕尔新婚,伉俪情深,亦祝我漂泊无依,颠沛流离。
“噗嗤——”多么突如其来,不合时宜的一声笑。听闻动静的三人皆是一惊,随后齐刷刷地望向嗤笑声的来源。
墙角旁,原本昏迷不醒的怀照年不知何时醒过来了,这会儿正坐起身来,用右手慢慢转动着左手手臂。
冉让的绑法属于胳膊不脱臼别想自己挣脱的那种,可怀照年还是扳了自己胳膊,来换取解开束缚。
“咔嗒!”关节处发出咔嚓声,他的手臂得以顺利复位。随后,怀照年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不好意思啊,笑场了。你们继续,继续。”
冉让心头一紧,怀照年怎么会这么快就苏醒过来?而且…北望也不知情,看来多半是在怀照年尚未解锁的过去信息里,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的抗药性。
此时最好是立刻给怀照年绑回去,天知道他会不会又什么搞幺蛾子。但考虑到她在搜身环节一无所获,冉让选择了静观其变。
她警惕地望向怀照年,对方却是不甚在意地摩挲起下巴,表情若有所思,“你原来…是真的失忆了啊。”
冉让有些不确定了,怀照年这厮…之前不会一直在反复试探她吧?!但是她这位游戏二周目玩家“明明没有恢复记忆,却知道部分过去”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啊。
不过问题不大,三打一的局面…可以,优势在我!思及此处的冉让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早说过了,可你打死都不信。”局面发展到眼下,冉让已经无所畏惧了,反正叶仟尘线也到尾声了,她现在只想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俗称煽风点火,“还一直自顾自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叫也叫不醒。”
怀照年并不在意。他站起身拍拍裤子,紧接着是头发,“失忆后的wish变得…一点都不可爱呢。”
轻描淡写的语调又是一转,怀照年整个人瞬间没了精神,蔫哒哒的,表情也是大失所望,“啧,太没意思了。”
现在的场景和气氛都很诡异,但是冉让、叶仟尘、北望三人均没有做出阻止动作。冉让也搞不明白了,她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现在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怀照年似乎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他满意地拍拍手,唇角勾起一个幸福的弧度,“就罚你…陪我一起走吧。”
这话说的…冉让直觉不太妙。
怀照年维持着那个奇怪的笑容,将袖子往上撸,直至露出了大半块手表。他满不在乎地耸肩,“路上正好,咱们顺便搭个伴,也不孤单。”随后,他云淡风轻地打开表盘,找到一处小凸起,就那么——摁了下去。
下一个瞬间,冉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婚礼,就此谢幕。
……
宾客喧闹声,推杯换盏声…
络绎不绝。
冉煜正和一位客人聊的起劲,冉霆鹤却是有些心不在焉。无他,今天是亲妹妹和好兄弟的婚礼,不论他是哪个身份都难以平静。
送走又一波前来敬酒的客人后,冉霆鹤长舒一口气。他刚刚一直以一种很高的频率,不停地看向楼梯口,只是那里一直没有人影出现。
敬酒这一环节刚开始没一会,叶仟尘就被一位服务生找过来了。对方自称是受冉让小姐所托,特意来找叶仟尘先生去商量些事情。
叶仟尘痛痛快快地跟着走了,后续就是冉让、叶仟尘这两位主角到现在都没回来帮着迎宾。
冉霆鹤又低头摆弄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收到回信——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查看手机了。
[冉霆鹤:…还没好吗?]
[冉霆鹤:看到信息尽快回复。]
没有回复,发出去的消息通通石沉大海,冉让和叶仟尘的都是,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冉霆鹤都想直接上楼去找人了,但是碍于前来敬酒的人足足有里三层、外三层那么厚,他根本就找不到机会抽身。
现在,那些人都被打发走了,他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了。可不等冉霆鹤休息一会儿,就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裤脚拱开桌布,跑到桌底去了。
“抱歉啊冉先生,我们家孩子玩遥控小汽车时没注意,给您添麻烦了。”一位举止端庄的女士连忙拉着家里的熊孩子前来赔罪,“希望没有惊吓到您。”
“没事的,以后让孩子多注意些分寸便好。”冉霆鹤微笑回应这位贵妇人。
那孩子跟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飞快地钻桌底捞他的玩具去了。
“啊…找到了。”
“…嗯?”
桌底又传来孩子的嘟囔,“欸,好奇怪啊,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