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倒数一二三8
“还不是要我出手帮助，你才…哎哎哎，你跑什么！”
恒同学说得正起劲，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的小跟班不见了。
他连忙四下环顾，才发现对方正目标明确地往布告栏的方向跑。
“喂，用完就扔…我说，不带你这样的吧！”
恒同学原本正往教学区的方向走，现在则是抱着书在冉让的身后追，边追边喊，试图引起金毛犬的注意。
冉让果断无视，到了布告栏跟前她才发现，这是高三年级的市统测成绩排行单。
金德福的办公室里没看到相关文件，冉让抓紧时间看了起来。
恒同学紧跟着到了。
他把书放在布告栏旁，又活动活动手腕，对端端正正坐在布告栏前，正仰着头研究成绩表的冉让嚷嚷，“成绩排名有什么好看的啊…你又看不懂。”
冉让心想，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个我还真的能看懂。
她其实不太懂，这个恒同学为什么这么喜欢对着一条狗说话。
高三排名第一的人名叫莫桑筱，第二名的叫喻枫，俩人的分数远远甩开其他人一大截，在市三中这种以学习为耻的环境里，算是另类的存在。
身处黑暗的泥沼中，却依旧渴望追寻光明。
……
视线最终移动到榜单尾部，她还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金恒。
等等，保安大叔叫这个人恒同学来着…
似乎是注意到了冉让的视线盯在“金恒”上一动不动，恒同学没忍住伸出手，撸了撸冉让的狗头，“还知道我叫啥名，难不成你真的能看懂？”
“嚯，这么厉害啊！”
…他就是金恒！
之前在金德福手机里找阿伟时无意中看到的，金德福的侄子！
也是，敢在学校里这么乱来，保安大叔还毕恭毕敬地叫他恒同学…
自己应该一开始就想到的！
冉让忍不住懊恼。
不过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金恒靠着金德福这棵大树，大中午不睡午觉、不穿校服，骑着摩托车跑去书店买书。
自己又靠着金恒的身份，才成功以一条狗的身份混进市三中的大门。
那么，金恒身为金德福的侄子，他知道自己亲爱的校长叔叔都做了些什么吗？
混进学校还见到了金德福的侄子，这可算得上是意外收获。
冉让不看榜单上的名字了，她转而盯着金恒看。
对方如果继续神神叨叨地和狗说话，自己说不定能知道更多信息…
金恒都被她看乐了，“想免费听解说啊？没门儿。”
冉让转过身拿背对着他。
金恒斜跨一步绕到她面前，“你还真能听懂人话不成？不是说现在不允许动物成精的吗？”
冉让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伸出一只爪子扒拉他的鞋，示意他继续说。
金恒好像看懂了她的动作。
“成吧，那我就随便说点，你随便听听吧。”
“反正也没什么人愿意听。”
他挠挠头，“那什么…”
“不知狗兄如何称呼？”
冉让抬头挺胸，示意他看自己脖子上的名牌。
他连忙蹲下查看。
“原来阁下有名字…”
“叫做叮当啊，失敬失敬。”
金恒冲她抱拳，随后特自然地坐在冉让旁边。
“市三中，这就是我们高中，特差劲一学校，就是差不多遍地都是不想学的。”
“学校文化就那样，没什么学习氛围。大家每天嘻嘻哈哈，基本上这里没人想好好读书。”
“本来我们这些人的底子就比那些重点高中的差，和他们相比也不太聪明，知道努力了也没用，大家索性就放开了地潇洒，拼命挥霍青春，只要不谈学习，体育活动什么的，倒是一个二个都积极得很。反正，只要不闹出事儿，学校根本就不会管。”
“父母基本上也不太管我们，反正我们这种孩子的存在也只会让他们脸上无光。”
“不少父母觉得大号练废了，就连夜开小号，练二孩。可他们养孩子的方式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们是第一次当父母，可我们这些人也都是第一次为人子女啊。没有人愿意好好和我们沟通，教导我们，我们不明白到底应该怎么做啊。”
金恒看上去有些沮丧。
“老师们的水平也真的一言难尽。基本上有点本事、想好好教的都跑了，拼了命的往重点高中挤。一方面是生源更好，教起来更轻松；另一方面…就是工资和本科率、重点率之类的挂钩。”
“在市三中这种地方呆着，基本上出不来什么成绩，学生也不太配合，教着也没有成就感。”
“照本宣科的还好点，起码不算误人子弟，只会有时候听得人昏昏欲睡。”
“最怕的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懂还敢教书的，学生有问题请教，问他，他也不会，年级上最厉害的几个同学讨论一下还有可能能解决。”
“在市三中想找个好老师指点迷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校园管理也是一团乱麻，像我这样的关系户也不少。基本上都是玩小团体，搞孤立那套，还会幻想自己是玛丽苏、杰克苏校园小说的主角。”
“愿意穿校服就不错了，其中还有不少学生把校裤改成阔腿裤，其余的烫头大波浪，天天浓妆艳抹。我认识的男生也大都流里流气，男厕所进去，基本遍地都是烟头。”
“不过…这里也算是有两个奇葩一样的存在吧。”
金恒努努嘴，示意冉让看成绩榜单的前列，“诺，就这俩。”
“天天就知道闷头学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市三中。”
“哦，那个喻枫是高三转进来市三中的。”
“感兴趣的话题，脑电波和我们这些差生都完全不一样，根本聊不到一块去，大家表面上都不太喜欢和他们俩玩，但是吧…”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苦涩，“就比如说我，背地里还是很羡慕他们两个的。”
“羡慕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努力方向，并且，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莫桑筱和喻枫…是在谈恋爱吧。”
冉让注意到金恒眼底一闪而过的羡慕。
她又伸出爪子，在金恒的另一只鞋上拍了拍。
“和一条能听懂人话的金毛说了半天的心里话…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没什么人会相信吧。”
金恒很快就调整好心情。
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行，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上教学楼上课去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啊。”
冉让冲他吐舌头。
金恒抱着书离开了公告板。
喻枫…一个全新的名字。
貌似还在和莫桑筱谈恋爱。
莫桑筱的死亡，会和他有关吗？
……
金恒刚走没多久，冉让就看到金德福的车往校门口开。
到了收费杆那，驾驶座一侧车窗打开，靳尚正和保安大叔说话。
来了！
冉让迅速起身，跟在车后离开市三中。
这个气味，没跑了。
就是…为什么靳尚开的是金德福的车？
之前，金德福还没有死第二次的时候，金德福在电梯里遇见靳尚，对方也是从一楼离开。
他没有买自己的车？
那么…现在靳尚送莫桑筱的尸体去火葬场，究竟是不是金德福对他的授意？
金德福和靳尚双方合作，到底在市三中做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可惜今天实在是没有时间了。
不然她应该跟着金恒上教学楼，找一找那个喻枫的。
他肯定会知道些什么。
莫桑筱…真的是跳楼自杀吗？
还是…她死于一些其他的原因？
旧的谜团尚未破解，新的疑问接踵而至。
冉让在路上飞奔。
这次，她一定要见到莫桑筱。
……
该不该说叮当真是老当益壮，体力完全不是她这个脆皮大学生能比的。
她跑完1800米从操场下来就累得跟条死狗一样，叮当的身体跑了这么远、这么久，也只是略微休息一下就缓过来了。
真是不能一概而论。
熟悉的街道。
靳尚开着金德福的那辆车，在殡仪馆门口按喇叭。
打盹的门卫大爷被吵醒，赶忙出来给他办登记。
冉让看到那辆车开了进去。
之前她还是莫韩的时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给她看的那本册子上写着，莫桑筱被安排在一号火化间。
那么，现在要想办法混进去殡仪馆，同时不被靳尚发现。
趁着门卫大爷转身回去门卫室的空隙，冉让成功混了进去。
殡仪馆的门卫大爷可比市三中的门卫大叔要好应付一些，单从混进去的难度上来说。
冉让能通过味道分辨出车子的方向。
靳尚应该没什么耐心看遗体告别那一套的仪式，所以，才会在把莫桑筱的尸体送进去后，就返回车上等着。
之前，叮当就是因为一路追到车旁，刚好撞上靳尚送完莫桑筱尸体回来，靳尚就把它弄上车关着，之后，它才被弄晕杀害。
自己这次不去味道所在的方向。
冉让在心中打定主意，就立刻开始行动。
她避开停车区，从大厅外侧绕到后面火化区的位置。
路过大厅时，冉让从一扇窗户向内部的房间望去。
她看到装备齐全的工作人员正在对遗体进行遗容的整理，以便逝者能够体面地离去。
冉让努力瞪大双眼，试图看清逝者的身份。
…这人也她也不认识啊，但肯定不会是莫桑筱，性别就对不上。
用于仪容整理的房间不只有一个？
冉让闭上眼回忆之前看到的那本小册子。
莫桑筱是最新一页，从下往上数的第三个名字。
后面的两个名字…是什么？
那时候冉让光顾着找莫桑筱，那两个名字是什么，她记不太清了。
不过，如果有一个名字，是属于里面正在被整理仪容的男子的话…
莫桑筱的仪容整理这么快就完成了？
不太对，而且…什么文件材料都没有，直系亲属也没有到场，殡仪馆的人也还是把莫桑筱的尸体火化了。
这意味着，火化的流程也有问题。
莫桑筱的尸体差不多可以说是刚送过来就立刻被火化掉了。
签字的是靳尚，骨灰也是交给了他。
所以，等待的时间不算长。
靳尚真的就这么放心地等在车里，恐怕只有金德福、靳尚这伙人在火葬场也有同伙，里应外合这一种可能了。
怎么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到莫桑筱！
冉让中断思考，立刻向后面的火化区奔去。
……
这个不是一号火化间。
在火化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还会再次对逝者进行检查，确保他们的身没有金属、首饰或安装在体内的物品，以防止火化过程中发生安全事故。
这个也不是。
检查程序应该不会省略。
冉让顺着莫桑筱的味道一路找寻。
工作人员应该会将逝者的遗体运送到火化间，检查完毕，确认无误后，工作人员会在逝者腰部绑上布带并贴上标签，以防止身份混乱。
看到了，一号火化间！
冉让将一号火化间的门扒开一条缝，敏捷地钻了进去。
工作人员正将莫桑筱的遗体送入火化炉内。
戴口罩了工作人员看上去将要关闭火化炉的门。
冉让看到一旁的推车，她连忙用身体去拱推车，制造出声响。
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安静的空气中清晰无比。
“谁？！”
工作人员暂停遗体入炉工作，转身过来查看。
等对方来到推车旁，冉让便一跃而出，向火化炉奔去。
“哪来的狗！”
这名工作人员骂骂咧咧，想要抓住冉让，冉让却是极限走位，顺利到达火化炉旁。
随后，冉让后腿发力，跳了进去。
工作人员来不及阻止，也不打算阻止。
在冉让跳进去后，这名工作人员径直走到焚化炉边，伸手关上了火化炉的大门。
居然是想连带叮当一起火化了！
冉让心惊，听到关门声后，她脚步不停，终于是成功见到了莫桑筱的遗体。
努力了这么久，见了这么多的死亡灵魂。
真相，就在眼前了。
不知道是不是冉让的错觉，周围的温度似乎在缓缓升高。
冉让闭上眼，然后对着莫桑筱的躯体伸出一只爪子。
莫桑筱，我终于要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