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会
沈太尉一踏入沈府大门，便满面怒色，对着沈夫人就是一通严厉的斥责。
他指责沈夫人在将军府中的言谈举止极为失当，即便是要谈及退婚之事，也理应由沈家主动提起，岂能轮得到许家那黄毛丫头来发话。
沈夫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措手不及，眼眶瞬间便红了，她委屈地垂下头，声音带着几分悲戚：“那许家的小丫头，还不是你当初亲自挑选的，现在倒好，反倒来责怪我了。我在将军府究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不也是……”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沈夫人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她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与不甘，却迅速垂下眼帘，掩藏起所有的情绪。
沈太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一些，“夫人，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言辞，许家那丫头的心思，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看着沈太尉拂袖远去，沈清墨这才从廊亭后那隐蔽的柱子旁悄然走出，上前轻轻扶起坐在地上的母亲，神色漠然，问道：“母亲，今日……”
沈夫人的脸色苍白，她用手指轻触嘴角，那里残留着一抹刺目的血色，她望着那抹血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别问我了，如今的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沈清墨闻言，眉头微皱，“母亲，我和你说过多次，少言，听父亲安排就可，你总是……”
沈夫人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喷薄而出，她不禁厉声质问道：“我向来听你父亲的，也听你的，可你们谁曾告诉过我，那个许诺竟是个如此强悍的丫头？她居然敢提出要求，说你只能娶一个妻子，不仅你不能有三妻四妾，连沈家的男人都不许有。”
“她还想改族谱，遣散你父亲的后院，这成何体统？这种大不敬的话，让你父亲如何忍受？他在将军府里不敢发作，回到家，却把火气全撒到我身上，难道这还是我的错不成？”
沈清墨却是面色淡然，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沈夫人凝视着他，那张脸依旧清冷如常，她疑惑道：“墨儿，你该不会早就知情了吧？既然知道，又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许诺那丫头，定是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你，她今日才会如此嚣张跋扈，你当真愿意为了她，只娶她一人，不顾家族和世俗的眼光吗？”
沈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墨儿啊，你可知，就算你愿意，你父亲也绝不会同意的。许诺那丫头已经亲自提出了退亲，你父亲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也是默许了的。”
“我们沈家，在帝都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家世好的姑娘多得是，你大可慢慢挑选，选好了，娘亲自去给你提亲，不必为了一个女子委屈了自己。”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这府中的后宅，虽热闹喧嚣，但若有一位能与你交心的女子，才不算委屈。”
沈夫人自顾自说着，她也是女人，虽不敢奢求这后院中只有一名正妻，但也渴望分得一份真心。
沈清墨眸中波澜不惊，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话。
待沈夫人终于停下来，片刻之后，沈清墨才淡淡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疏离，“母亲所言，孩儿记下了。”
他从不在乎娶谁，沈府后院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闹剧一出又一出，永不落幕，哪里还能找到一个真心相待、能吐露心声的人呢？
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在他眼中，不过是任人消遣的工具而已。
许诺，将军府的嫡女，清丽脱俗，和帝都的庸脂俗粉性比，单纯率真了许多，也仅仅是因为父亲的安排，他多看她一眼，不过是出于一种敷衍与顺从罢了，哪有真心在。
“公子，大人在书房等你。”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通报。
“母亲，孩儿告退了。”沈清墨淡然转身。
小厮低垂着头，目光不敢触及沈夫人的脸庞，行了个礼后，他连忙转身，紧随沈清墨的步伐，往书房的方向匆匆赶去，两人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
沈夫人朝小厮的方向啐了口，低声骂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沈清墨在沈太尉的书房待了良久，出来的时候，眉头微皱着，回房后换了衣衫，又匆匆出去了。
在一处静谧幽深的别院里，红鸾帐内，两道身影缠绵交叠，幔帐轻轻摇曳，窗外寒风阵阵拍打着窗户。
每当寒风猛烈地拍打窗户，林婉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她的内心充满了挣扎与不甘。
她是不愿意做妾的，她娘是妾，还是不受宠的妾。
她不愿重蹈母亲的覆辙，成为那个不受宠爱的妾室，她深知妾的苦楚，从小便在母亲的泪水中感受到了那份无奈与凄凉。
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她又做不到，她吃不了寒门的粗茶淡饭，她仍向往荣华富贵的生活。
她终是从了沈清墨，白日苟合，求一平妻之位。
待沈清墨终于满足，天色渐暗了下来。
不同于边关的苦寒清冷，在繁花似锦的帝都，即使在冬季，没有宵禁的夜晚，依然是无尽的繁华与热闹。
食店、茶馆灯火通明，店家们忙碌地穿梭于桌椅之间，为客人们送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和香醇的茶水。
沿街叫卖的小贩们挑着担子的，或是推着车的，大声吆喝着，行人络绎不绝，或是匆匆赶路，或是驻足观赏，或是与商贩讨价还价。
夜色渐浓，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一条幽深而静谧的小巷。
竹青眉宇间透着一丝疑惑，她转头看向车厢内端坐的小姐，轻声问道：“小姐，夜色已深，林小姐却约您到这如此僻静之地，她究竟有何要事相商？”
许诺闻言，目光透过车窗，漆黑一片，她淡淡地说道：“到了就知道了。”
竹青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知道小姐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要去，便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马车刚一停稳，许诺正欲款步下车，耳畔却传来了车夫沉稳的嗓音：“小姐，且慢片刻，待我先下去查看一番。”
车夫身手矫健地跳下马车，许诺则轻掀帘幕，向外望去。
只见前方一辆马车不偏不倚地横亘在宽阔的官道上，仿佛是故意为之，那马车的马夫，肤色黝黑如铁，双手粗犷有力，此刻正紧握着缰绳，眼睛朝这边投来。
许诺轻轻放下帘幕，心里狂跳不止，她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从衣袖中缓缓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刀尖朝下，藏入手掌中。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在呼啸，卷起一阵阵尘土。
竹青一脸惊恐，眼中满是恐惧与不安，声音颤抖地问：“小姐，有歹人吗？”
许诺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匕首，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