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
韩昶到了韩湘子暂居的驿馆,正见他对着一盆白牡丹发呆。
两年未见,韩昶亦是极为思念同自己长大的玩伴,他疾步上前未发一言便是一掌打出,韩湘身形一晃,瞬间移到别处,许久未见的两人比起了拳脚功夫。
“清夫,两年未见,你这功夫长进了,可见那道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洒脱的笑容自韩湘脸上荡漾开来,“小叔来了。”
两人年纪虽相差不大,但因着辈分,韩湘得叫韩昶一声族叔。
久不相见,韩昶积了一肚子的话同韩湘分享,但话说到一半,韩昶突然想起来韩湘令牡丹改换颜色的戏法。
“清夫,快些叫我瞧瞧你学的戏法吧!”
江湖戏法韩昶是看了不少,却是第一次瞧本家人学这个,不免新奇。
韩昶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湘,仔细着韩湘的动作。
只见韩湘右手翻转,飞速在空中结了几个繁复的手印后,遂将右掌推向一旁的白牡丹。
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那朵硕大的白牡丹竟从花瓣根处,寸寸染红,不消顷刻间,不染尘埃的白牡丹竟成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色牡丹。
韩昶瞪大了双眼,疾步走过去,将那朵红牡丹仔细看了又看,又摘了两瓣花来,两指轻轻一捻,鲜红的汁水将两指涂上一层艳色。
“清夫,这花竟是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瞬间改换花的颜色的,这戏法的机关卡在哪?”
不待韩湘回答,一道清冷缥缈的声音自回廊转角处传来。
“此戏法只传我道门中人,我观小友上根大器,灵心慧性,于仕途一道,不过碌碌一生,何不入道求的逍遥。”
来人头戴莲花宝冠,身披紫纱道袍,双眉入鬓,体态风流,身后背一柄长剑,韩昶曾见过柳泌,原以为道家人物不过如此,但见来人步履轻盈,眉眼含笑,神清骨奇,真真是仙风道骨的人物。
“师傅您来了!”韩湘向来人拱手行礼。
韩昶方才恍然大悟,眼前之人就是拐了自家后辈去修仙的道士啊!
见来人年长,又是韩湘的师傅,韩昶即便瞧不上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面上却依旧平和地同吕洞宾见了个礼。
“清夫,既你家师傅来了,我也不便多叨扰,改日你定要来我家拜访,父亲一直盼着你呢!”
韩湘闻言心中顿喜,他弃官投入道门时,韩愈对他甚是失望,他亦自觉对不住韩愈的悉心栽培,但人各有道,他们是亲人却不是一路人。
“小友,人道茫茫,仙道渺渺,你这一生可只有这一次机缘啊!若是错过,须得几千载,再修来一个仙缘!”
韩昶步伐不停,背对着两人摇了摇手,“多谢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登科及第。”
吕洞宾笑而不语,他微眯凤眸,转而看向天际,韩湘心领神会,寻着吕洞宾的目光亦看向天际。
“师傅,此等变数有违天道,上界当真不插手?”
吕洞宾目光微闪,静默良久后突然说了句,“天道就是天道。”
韩湘不得其解,师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天道不是天道还会是什么?
正要向师傅求解,却见吕洞宾抽出背后的长剑抛向半空,剑若游龙般迎风见长,吕洞宾凌空一跃飞身上剑。
“徒弟,你自静心修行,为师且去寻访道友去也。”
语毕,长剑势如白虹贯日,吕洞宾早已御剑飞行消失在云端。
汉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
明月高悬,宋辞步履蹒跚地走在荒芜人烟的草原,遥望天际,璀璨星辉镶嵌在天鹅绒般的廖阔苍穹上,夜晚,草原的风越发温柔似水。
如果忽视周围此起彼伏的狼群嚎叫声的话,宋辞还是能稍微欣赏一下此刻的美景的。
这倒霉八糟的003,她上一秒还躺在羊圈里睡的好好的,下一秒就堕入了无尽的星空,再后来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恢了人身。
“已将宿主投放在汉元朔六年,系统会自动调整时间在天幕播放宿主剪辑好的视频。”
宋辞这期剪辑的视频是关于霍去病的,可她不明白为何要她跟着一起来到霍去病的时代。
宋辞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003只是简单回答道:“人的魂体需要血肉的涵养,若是灵魂长久飘荡于世间不入□□,不出数年便会被周围的磁场所吞噬,彻底消弭于天地,所以这就是你们人类鬼怪小说中,鬼为什么执着于附身的原因,吸食生人阳气,也就是活人的磁场能量,壮大自身魂体能量,积聚到一定能量后便可剥夺活人磁场,将他人的魂体吞噬,自己雀占鸠巢,至于。”
宋辞正听得入迷,003的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干扰到般发出一连串的滋滋声。
与此同时,宋辞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中冒出一股股冷气,直沁入脑门,脑中似被巨斧劈开般巨痛,宋辞蜷缩在草地上,纤长的指死死扣住身下的草地,不知过了多久,003噪耳的滋滋声渐渐停止。
然而,003一向平静无波的电音此刻竟似乎有些虚弱,“宿主抱歉,我需要暂时休眠,修复自身能量,宿主切记守护好自己的躯壳,以免魂体受损。”
宋辞躺在地上缓了许久才从巨大的痛苦中抽离出来,她面容苍白,双目却兴奋地望向天空中的那弯明月,这是被惩罚了吗?
宋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刺激感,这是她第一次间接接触003背后的东西,它这是不高兴了,它是有情绪的?
呵!离真相又近了一步呢,宋辞抬手擦了擦唇上的鲜血,支起孱弱的身躯,慢悠悠地朝前走去,空旷的草原,少女一席白纱绸,披着长及臀部的乌黑秀发,殊色精致的苍白面容,滴着鲜血的红唇,怎么看怎么怪异。
前世时宋辞总想着等闲下来就飞全国各地,去烟雨朦胧的江南,去长河落日的大漠,去人在画中的广西,去看天山雄伟,去看黄山云海,但总是没时间,她亦无数次想过假期时约上三五好友来内蒙古大草原看星空。
这下草原的星空是看到了,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千万倍,但接下来的路生死难料,能活着走出草原,不成为狼群的裹腹之物就已是万幸。
宋辞弓着身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狼看到,四周荒草丛生,有半人多高,宋辞不时警惕地望着四周,巨大的恐惧感让她止不住咽了咽口水。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踏踏…,”越来越近,群马奔腾的声音令宋辞的心猛然纠紧。
她猛然回头望去,却见荒原上不知何时跑来一队人马,乌泱泱的,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朝她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宋辞惊恐至极,此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汉朝,是人命如草芥的冷兵器时代。
来人不知敌友,万一是劫匪怎么办?宋辞不敢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危墙下,她拔腿就向自己的右手边方位奔去,那边有一处灌木丛,只要进入灌木丛她就安全了。
“驾,驾…。”几声高昂急促的男声,夹杂着马鞭甩出的破空声越发逼近。
宋辞心脏骤紧,她甚至都不敢回头望一眼,荒草籽打在她的脸上,又疼又痒,她来不及抓挠,只能向前奔跑。
几息后,宋辞听到身侧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她才松了口气,肺部像是一团火在燃烧,她难受的蹲下了身子,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再也没有跑过步,平生最恨的就是跑八百,如今为了自己的小命,也真是拼了。
突然,一道陌生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宋辞敏锐地绷直了身子,不待她起身,双手就被人自背后捉住,她整个人被人在了地上。
宋辞立马挣扎起来,奈何身后之人如同一捆钢筋压得她动弹不得,双手反被拧的抽疼。
“别动,再动杀了你,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
尽管身后之人将声音压得极低,却仍旧有些稚嫩,。
宋辞勉强从他一口的陕北口音分辨出他的意思,连忙求饶道:“我也是大汉人,别杀我。”
察觉到脖间冰凉的匕首稍稍离开一寸,宋辞松了口气,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落进衣衫内,宋辞才后知后觉感到脖颈间的疼痛,真狠,都出血了。
但此刻也顾不上脖子上的一点小伤口了,宋辞解释道“你先放开我,我真的是大汉人,我只是在家中睡了一觉不知为何就到了这里。”
宋辞软声恳请着,只希望能暂时脱身。
倏然,宋辞双颊被身后之人掐住,她被迫转头,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他约莫十六七岁,鼻梁高挺,双眉浓黑,一双眼眸澄澈如水,宋辞注意到他穿了一身红色盔甲,怪不得硌的她后背生疼。
李敢奉票姚校尉霍去病之命前来追此女,若是匈奴的探子,当场击杀,若不是则带回去严加拷问,荒野之地,人迹罕至,此女出现在此必定有诈,她的话不可信。
但当宋辞把头转过的瞬间,李敢却渐渐放松了手中的力道。
看少年穿着打扮应该是大汉的士兵,宋辞趁他愣松之际,软声道:“小将军,你先放开我可以吗,你的盔甲硌的我背疼。”
李敢这才察觉到,两人的姿势甚是不雅,他红了脸庞,但并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将宋辞翻了个身,又抽出自己腕上的汗巾,将宋辞的双手用汗巾捆绑住。
待捆绑结实后李敢才道:“多有得罪,只是还需劳烦姑娘跟我走一趟,待查明姑娘身份后,敢定亲自登门道歉。”
说完便单手将宋辞挟在怀中,一个飞身翻上马背,又将宋辞立于身前,打马飞驰而去。
宋辞还是第一次骑马,骏马跑的飞快,带的人上下颠簸,宋辞只觉自己五脏六腑快要移位,整个人恍若狂风中的落叶,她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从马背上掉下去摔死,只能不安的朝身后的怀抱靠去。
香软入怀,李敢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坐好。”
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一只手绕到宋辞的腹部前,控住了她的身子。
宋辞诧异地抬头望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并未出声。
这个少年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