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万万没想到
第二十二章 万万没想到
幽兰殿最深处的一个小房间是李婉华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在这个拢共不足三十平的房间里，放着十六个柜子。
每个柜子里满满的都是男孩的衣服，鞋子，袜子，鞋垫。
这些衣服鞋袜，或挂或叠，排放整齐，崭新依旧。
可见平日没少保养。
小天此刻心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这些都是您做的？”
不知不觉他的口吻中带上了敬称。
轻轻拂过每个柜子里的每一件衣服，
这些衣服从从小到大依次排列，每个柜子对应着一岁。
四季衣裳，衣帽鞋袜，腰带坎肩，应有尽有。
他们此刻已不再是简单的衣衫鞋袜，他们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儿满满的思念和爱。
小天甚至能够想到，妇人每天低头做衣服时眼里的专注和脸上的期待。
只是日复一日，终究是盼不回自己的孩儿。
十六年，每做成一件衣裳，她一定会失望上一次吧
从呀呀婴孩，到青春少年，她得期盼多少回，又该失望多少回呢？
仿佛是看穿了小天的情绪。
“娘没事干，每天数着日子过”
李婉华眼角带着慈祥的笑容，低声轻语
“总也见不到你，不知道你长多高，也不知你身材胖瘦，就只能按照外面同龄孩子的身高，每年给你做一套”
“不知不觉，已经十六个柜子了呢”李婉华说着将第十六个柜子里的一套秋装取出来道“试试这套”
小天并未上手，而是呆呆的看着柜子角落里的一顶虎头帽。
李婉华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盯着一顶虎头帽看个不停就轻笑道
“那个呀，那是红衣做的，那也是她第一次跟我学女红时做出来的，你是丙寅虎，所以她想给你做一顶虎头帽”
原来是红衣那个丫头做的，难怪那么丑，小天无语轻笑，终究还是弯腰拿出了那顶虎头帽。
很神奇，上辈子小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一顶虎头帽，因为村里的孩子都有，只有自己没有。
想不到，第一顶虎头帽竟然是她做的，虽然已经小的戴不成了。
“快来试试衣裳，等会肯定要去大殿见那些臣子们的，可不能太寒酸”李婉华仿佛已经从之前的尴尬和生分里走出来了，非常自然的催促道。
难得的是，小天并没有拒绝
血脉上的亲情，加上多年渴望母爱的心思，小天和李婉华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走向缓和。
“这些料子很贵吧？”小天接过一道云锦织就的绯红色袍服问道
李婉华嗯了一声“倒也没花什么钱，娘虽然没什么名分，可是逢年过节你父皇都会派人送来这些，我就让人都换成男孩子能穿的料子，再说着深宫大院里也花不了什么钱”
小天知道，李婉华只是不想自己知道这些年她过的不如意。
可是小天又不傻，好歹也是皇帝的女人，李家的闺女，把个日子过成这样，肯定也遭受了不少欺凌和白眼。
皇帝此时有些懵
他原本以为自己又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扯皮朝会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怎么跟百官来一场扯皮大战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百官的朝贺和埋怨。
“臣等叩见吾皇，恭贺吾皇，迎回皇子，国朝有继，为陛下贺，为大秦贺，为祖宗贺，为万民贺，为天下贺”
站在丹陛之上的赵受益，意外极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臣子。
犹记得，当年自己只是多看了一个宫女两眼，就被包黑子追着狂喷，唾沫星子都飞脸上了，搞得自己最后不得不把宫女放还。
犹记得，前些年自己连续失去三个皇儿，这帮臣子不但不安慰自己，还说是自己德行有亏，苍天所以惩罚朕，逼得他连续下了三道罪己诏。
今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好好好，众爱卿平身”皇帝喜出望外吩咐道“来人，给爱卿们拌凳子，拿座垫”
皇帝心道，有这态度，咱就坐下聊
一番折腾之后，所有人坐下，
这是皇帝还没说话呢，一个老官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乐乐呵呵地问道“陛下，四皇子呢？”
皇帝见问话的是老臣夏竦，心下轻笑，这老货贯会见风使舵，朕去年才升你做枢密使，今儿就用上了。
“子乔啊，坐着说”皇帝语气温和道
夏竦眼神严肃，神情固执的依旧站着问道“陛下，皇四子呢”
好家伙，这是逼问了，是不是朕不说，你又打算怼朕？
“皇儿这会儿在李贵人那里”皇帝轻笑道“子乔，坐下说，别着急”
“怎能不急？陛下已过不惑，朝中东宫空缺，之前是因为没有皇子，可现在有了，还长大成人了，这是皇天眷顾啊，不抓紧培养，老臣怕到死看不到我朝后继有人啊”
夏竦说的那叫情真意切，一心为国，可聪明人都知道，他是冲着教导太子去的，毕竟夏竦三朝老臣，资历早就够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大家心知肚明。
“子乔有心了，皇儿在外十六年，是该好好管教管教”皇帝笑着应承
此时，颤颤巍巍的夏竦刚准备张口说话，班列里，又一个老臣站起身道
“陛下，老臣启奏，此时理应首先考虑立储之事，至于培养一事，臣以为待皇子立储之后再谈不迟”
皇帝闻言，心道，陈执中啊陈执中，真有你的啊，凡是能让夏竦不痛快的事儿，你是一样都不想错过啊。
“昭誉说的也对，皇儿至今还是个白身呢”皇帝故意提这茬
果然，皇帝话音落下，庞籍豁然起身
“官家，老臣请奏，即刻册封皇四子为太子，定储君，固国本”
庞籍话音落下，皇帝笑着点头“醇之言之有理”
章得象坐不住了，也站起来说道
“官家，老臣也觉得，应该先立储，立储之后四皇子身份已定，到时候在选择一二贤良辅佐，臣观四皇子，机敏聪慧，实乃储君不二人选”
好好好，皇帝心中乐道，都是好臣子啊，你们平常要是也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希言此论老成谋国，甚好甚好”皇帝满意道
“那个官家啊，老臣得意思是，四皇子已经十六岁了，正好呢，老臣嫡长孙女唤作妙云，今年刚好十六，花容月貌”
章得象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得陈执中打断。
“章太傅您老莫急哈，咱不着急”
此番所有人倏然惊醒，好你个章得象，直接偷家是吧？
陈执中笑呵呵道“您老年龄大了，歇会儿慢点说”
章得象愤怒扒拉开陈执中怒道
“陈执中，你虽然是首相，可也是晚辈，老夫话还没说完，你就打断，什么意思？官家，官家，你看看这厮，圣贤文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皇帝笑呵呵看着群臣争先恐后
“老太傅有心了”皇帝哈哈笑道“昭誉啊莫非你家也有嫡长孙女？”
陈执中尴尬笑道“嫡长孙女没有，小闺女倒是有一个”
“哈哈哈”此言一出，群臣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小将听闻四皇子小小年纪已经筑基三层，您看小将能否给皇子做个护卫？”此时，一个白面无须，帅气逼人的男子出列笑道。
“汉臣啊，难得你也在朝”皇帝看向男子笑道“何时回京的？”
“陛下，小将三天前回京，这次来是述职的，今日闻听陛下召唤，特来听命”狄青认真回答
“汉臣有心了”皇帝笑道“让你一个正五品的马步军都指挥使，金丹大修士，去给皇儿做护卫，着实大材小用了些”
“回陛下，小将受陛下大恩，愿以白身护卫皇子周全，”狄青斩钉截铁道“虽死无憾”
皇帝还未开口，边上夏竦怒斥“朝堂重地，匹夫休要多言”
闻言狄青讪讪苦笑退回班列
倒是一旁的庞籍闻言不高兴道“夏枢密，老夫也曾统兵御敌，难道我也是匹夫？”
庞籍为何帮狄青？
因为狄青曾是庞籍的部将，
满朝文武此刻所论看似为公，实则为私，
唯有狄青这位五品军官看似为私，实则为公。
他为的是让朝廷重视军队和武将。
毕竟，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三场败仗就在眼前。
皇帝饶有兴致看着两人，夏竦讪讪一笑道“醇之啊，你明知老夫不是那个意思”
夏竦松口，庞籍也就不再追究
皇帝见冷场了，便笑呵呵道“众爱卿忠心体国，朕心甚慰，可惜啊”
皇帝无奈叹息，群臣尽皆好奇
可惜？什么可惜？莫不是四皇子非、、、额、、、呸呸呸。
作为首相，陈执中此刻率先问道“不知陛下何意？”
群臣闻言，纷纷竖起耳朵
皇帝轻叹“众爱卿有所不知，皇儿与朕分离一十六年，朕为护其周全，也隐瞒了他一十六年，如今相见，皇儿无论如何也不愿入宫，如之奈何？”
群臣闻言，无不疑惑？不愿入宫？天下还有不想当皇帝的人？
要知道，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毫无意外，此子必是下一位皇帝，他为何不愿入宫？
“陛下，这是为何啊”夏竦抢在陈执中之前问道
陈执中刮了夏竦一眼，心道，好好好，什么都跟本相抢。特酿，我才是首相。
夏竦和陈执中是死对头，陈执中耗了一辈子终于以“无出身”的身份混到了首相，皇帝就掺沙子给他弄来个夏竦。这让他很不爽。
皇帝闻言苦笑道“皇儿不愿与朕相认，他说自己一心向道，唉，朕也为难啊”
“啊？”夏竦惊坐起道“这可不行，万万不行，官家，这事儿您交给老臣如何？老臣保证让太子回心转意”
老贼，忒不要脸，太子你都用上了？
“官家，老臣请缨，定劝太子回归正途”章得象也出言道
“章太傅，您都致仕了，休息休息不好吗？这种劳心费力的事儿就别跟我抢了吧？”夏竦苦笑，内心颇为不快道。
“夏竦啊，你也知道老夫老了，没几年活头了，这把老骨头还能为国朝为陛下出几次力啊”章得象语重心长道“尊老爱幼嘛，是不是”
群臣又一次哈哈大笑
可怜的小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朝中大臣们安排的妥妥当当，明明白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