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懦弱的丈夫和父亲
李乾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就安排好了,闫霁夏立刻让人买了些女孩儿喜欢的玩具和小裙子过来,仔细数数差不多有十几个袋子。
十一点左右,两人就出发去了市医院,到病房的时候,李乾帮订的午餐已经送到了。
夫妻俩在一旁局促地站着,小姑娘盯着保鲜膜下面的餐后甜点直流口水,想伸手去拿,被妈妈制止。
“没事,你们吃吧,边吃边说。”
霍起云的妻子主动用一个不锈钢的饭碗把所有菜都夹了一点混在一起,端着那盘糕点带着孩子去了楼下的小花园。
而霍起云看起来很虚弱,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我们也去外面吧,这里不适合说话,辛苦两位了。”
闫霁夏不觉得辛苦,听到他这个提议也松了口气,旁边病床上的病人从进门开始就在打量她。
她没住过这种几个人挤在一起的病房,探望的病人也几乎都是私立医院的vip房,实在不太习惯这种被人带着好奇和艳羡近距离注视的感觉。
“没事,看你怎么方便。”
楼层外面有个小露台,平时给人抽烟的地方,进门处有个大的垃圾桶,这个露台现在正好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霍起云手撑着旁边的围栏,表情挣扎又痛苦,“闫小姐,抱歉让你辛苦跑一趟,怪我这身体不争气。今天想跟你说车祸的事,我…那不是意外……”
原来两个月前,霍起云第三次化疗结束的时候,医生告知情况不是特别好。又给了新的方案,建议换成进口的自费药试一试,每个月大概花费三万多。
家里早就已经入不敷出了,一个月三万的药费,还有其他开支,所剩不多的积蓄也撑不了多久。
他看着自己可爱的小女儿,和已经有几丝白发的妻子,断然拒绝了这个方案。
他是直接要放弃治疗,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他看见妻子在一旁偷偷哭,心里像被石头哽住一样。
后来妻子带着女儿去卫生间的时候,一个戴着棕色鸭舌帽的男人走到他旁边,说可以给他一笔钱,让他帮忙做件事。
霍起云把他当骗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个男人也没强求,给他塞了张联系方式就走了。
刚好他妻子带着女儿回来,他怕她们担心,胡乱把那张小纸条塞进口袋里。
回家半个月的时间,妻子去上班,他就搭打理家务,每天接送女儿上下学。
妻子工作也忙的不可开交,之前为了照顾她他请了太多假,现在几乎不敢休息。
有一天妻子回家说,想去做晚辅,多份收入,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个顶梁柱给家庭带来了多大的负担。
当天吃过晚饭,他说想出去走走,就一个人在小区里闲逛,天越暗,他越崩溃,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死亡的场面……最后记忆落到那种纸条上。
那一晚,他整夜没睡,听着妻子轻微的鼾声,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第二天一早,送完女儿后,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通了那个电话……
“可是打完那通电话第二天我就后悔了,虽然他没说是要去撞人,只说是吓一吓你,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
后来他们又拿我小孩来威胁我,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和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做也的做……我没想过要活着,反正都要死的……”
霍起云说话的时候很痛苦,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有时候太激动,语言也是颠三倒四的。
闫霁夏听完,难以遏制内心的惊涛骇浪,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一定让李乾揍他一顿。
她气到颤抖,“所以你是想拿命换那笔钱给你妻子和女儿?那你没想过,我死了,肯定会有人去查这件事,到时候你女儿她们又怎么办?”
霍起云惭愧地低下头,“那人说过,不会被人查到,这只会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
“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第一次在医院找我那个人戴着口罩,听声音应该三十岁上下,我只记得他给我纸条的时候,手背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疤痕。和后面接电话的不是一个人。”
霍起云说完砰的一声跪了下去,连续磕了好几个头,喉咙发出哽咽声,像有针扎在喉咙里。
“我知道自己没几天日子了,来治疗不过是宽妻子的心。那个人给我的二十万定金都在家里,可以全部交给严小姐处置。我只求你,别让我女儿知道这件事,我妻子也不知情……但她聪明,今天以后也瞒不住了。”
闫霁夏觉得自己之前的同情泛滥变得很可笑,她还花钱给要撞死自己的人治病。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本来是你可以带进……带走的秘密。我拿走那二十万,你这趟就白做了。而且你不怕我还会告你,让你坐牢,最后的日子都在牢狱中度过吗!”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怕,坐不坐牢对我这个将死之人来说无所谓,但怕最后的日子不能陪在妻子和孩子的身边,我怕她们因为有我这样一个懦弱的丈夫和父亲而感到羞耻。
闫小姐,做过的事,我改变不了,但是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李乾适时开口:“我们能有什么用得上你的地方?你不是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吗,还是仍然有所隐瞒?”
霍起云还跪着,但因为身体太虚,直不起身,佝偻着腰说话都喘着粗气。
“上次的事没办成,他没给我付尾款。我观察了这么长时间,她们放在我家周围监视的人已经撤走了,所以才辛苦你们跑了这一趟。
我想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找到合适的人选,如果我现在打电话过去说你在帮助我家,我可以接触到你,他们应该会很乐意。”
闫霁夏皱着眉,不确定地问:“你想帮我当诱饵?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第一次失败,第二次一定很谨慎,就算他们信了你,你的危险也不会比我小。”
霍起云态度坚决,“没关系的,死了也就死了,就当是弥补。总不能,到了地下还不心安。”
闫霁夏和李乾沉默着,霍起云也没再说话,身体控制不住向一边倒,他赶紧撑住栏杆。
“爸爸,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给阿姨下跪,阿姨是不是坏人!”
清亮的童声打断了静谧到诡异的氛围。
霍起云的妻子带着孩子回来不见人,隔壁病友说他们出去了。
她没多想,就收拾了一下桌面,带着女儿过来扔垃圾,正好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自己的丈夫正毫无尊严地跪在那个气质非凡的女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