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chapter 165
第一百六十五章
在现实世界, 上帝没有张开眼帘便说道：“路西。”
路西菲尔快步走去。
他听见神用淡漠的表情说道：“吾头晕。”
上一秒发怒, 下一秒平静，神看上去步入精分晚期了。这个念头在路西菲尔脑海里一闪而逝, 完美地掩藏在心底，在近距离陪伴神的这几年，他已经能够把思维控制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路西菲尔的双手放到上帝额角，轻轻为他按摩，雪白的指尖像极了陈列在天堂的艺术品, 散发着无暇的光晕。
上帝如愿以偿的被路西服侍, 刚怼完另一个自己，有些不振的精神也好受了许多。
一睁开眼, 上帝再次看见自己那身不喜的黑色长袍，正如黑暗面所言，衣服质地很好，不逊于天堂的布料。路西菲尔以为他会换, 盘算着要拿储物空间的哪件衣服出来贡献给神。
“算了。”
上帝的话打破了路西菲尔的预料。
路西菲尔惊讶道：“神要穿着这身黑衣？”
上帝答道：“姑且宽容他几天, 吾不想再听到吾的黑暗面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吾。”
路西菲尔用不带恶意的态度判断，黑上帝一定是打输了, 否则上帝的脾气不会这么快转变。
光明赛高。
路西菲尔偏心地站在上帝的立场赞扬。
白天在上帝闭目养神的期间度过, 到了傍晚, 黑上帝萎靡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 再也不提带着天使出门散步的事情。
路西菲尔心道：“貌似被揍得有点惨啊。”
两位神各自休息一天, 仿佛休战了, 第二天黑上帝就固态萌发, 晚上继续引导路西菲尔对世界的理解。看在黑上帝的教导份上，路西菲尔主动说道：“神，您要不要在地狱留下一尊神像？”
未来哪怕消失，神像代表的也永远是身为黑上帝。
有了神像后，恶魔的信仰便有了归属地，信仰也能分出一部分，汇聚在神像上，减少大圣堂那边黑圣池的存储量。
黑上帝恹恹道：“吾的外表受到世界法则的保护，技艺再高的生灵也无法雕刻出吾的神像。”
总要留下点什么……
路西菲尔心思一动，“神像不一定要完全仿造您雕刻，也可以是您的代表物。”
“代表物呀？”黑上帝忽然兴趣高涨。
银发神祇的手在虚空一按，黑暗之力如潮水般涌来，力量液化，随之晶体化，一尊路西法的雕像栩栩如生的被创造出来。雕像与黑上帝身高等同，面貌沾染几分孤高的□□，加上相似的黑暗外表，简直是路西菲尔在地狱的最佳形态。
路西菲尔叹道：“……您对我真是爱的深沉啊。”
黑上帝对照路西菲尔看了看雕像，满意地说道：“吾的代表当然是你，不过你不愿意堕落，我退而求其次选择路西法。”
路西菲尔对他推销黑暗的行为置之不理。
黑上帝说了一会儿就兴趣大减，“你不满意吗？”
路西菲尔淡定，“你若是用我的堕天使形象做雕像，我可以肯定一件事，这座雕像存在不了太久。”
上帝一定会粉碎它的。
黑上帝意识到某神的偏执，把雕像变没了。
“吾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物品——”黑上帝匮乏的经历里接触过的东西屈指可数，喜欢的很少，“非要说的话，能够入吾之眼的唯有上帝那本创世之书吧。”
神灵的伴生神器，意义非凡。
路西菲尔本着不是自己就行的态度，加以劝导：“神不如创造一本属于您的书籍，开启恶魔的理智与智慧，它即便不是创世之书，在世人眼中也会是创世之书。”
黑上帝反问：“你不怕恶魔强大起来，天使无法应付吗？”
路西菲尔说出曾经身为天国副君时说过的话。
“在我面前，恶魔只能退避。”
他纵然卸任，不再统领天堂，但不代表地狱就能撒野到天堂头上，他在身为神后之前，是天使路西菲尔。
黑上帝见他一心守护天堂，对地狱那群放养的家伙产生一丝怜悯。若恶魔安分守己还好，要是仗着有他的庇佑就打上天堂，路西菲尔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上帝得创世之书，履行创世义务。”黑上帝思考起未来代表自己的物品的形象，“吾乃他的反面，应当履行灭世义务……不，灭世不符合吾的观点，吾之书该是末日之书。”
路西菲尔问道：“有什么具体的含义吗？”
黑上帝摊开右手，比黑暗之力更高一层次的神力开始创造书本，口中说出创造的目的：“末日之书，记载世界劣化的所有可能性，警示世人，不可让世界沦落末日的那一天。”
他不擅长创造东西，擅长的是黑暗最熟悉的毁灭，但他不希望给这个世界带来毁灭和灾难。
那么……
把毁灭变成守护吧。
纯粹的黑暗带来不了任何生机，他渴望成为的黑暗创世神……一定是一位能够让世界承受黑暗，又能抵抗黑暗的存在。
一本与创世之书外表几乎等同的书显现。
其名《末日之书》。
黑上帝摩挲它冰冷质地的封面，把书交给路西菲尔，“这算是吾在这个世界的延续了。”
路西菲尔心中泛起浅浅的刺痛。
遗愿吗？
黑上帝很快打破了他没有意义的感伤，“吾前日就想和上帝融合，可是他死脑筋，居然拒绝与吾深入交流，难道吾愿意占他便宜不成，白白浪费吾的一份好意。”
路西菲尔嘴角的弧度僵住，“深入交流……为何意？”
黑上帝恶劣地说道：“你觉得呢。”
路西菲尔：“……”
总是防着不被黑上帝占便宜，千防万防，发现黑上帝转眼去撬他的墙角，这样的心情变化怎一个复杂能形容。
他捧着黑上帝的书，“神不会同意的。”
要是躺平就能被推倒，上帝早就能开后宫了，他也不可能追上帝这么久。
这点路西菲尔无比坚信。
“你等着瞧。”
黑上帝放下最后一丝对世界的牵挂，为他所言嗤笑一声。
为了让路西菲尔后悔，黑上帝气势汹汹地回宫殿，潜入精神海洋深处寻找自己本体。上帝在他的骚扰下不厌其烦，“现在是夜晚，吾承诺过晚上的时间归你。”
黑上帝扣住他的肩膀，惹来金瞳的冷冷注视。
“吾们融合吧。”
“……”
上帝一脸没睡醒的迟钝表情。
黑上帝恨其不争，“你这是什么态度，积极一点！你以前不是求着让吾和你融合吗？”
身处于精神海洋的万丈之下，水流包围全身，洋溢着淡淡的温暖和舒适，上帝的睡意勉强消散，挥开黑暗面的手，“吾不是不积极，而是你积极过头，让吾有点奇怪。”
对方是什么德行，上帝比任何人都一清二楚。
黑上帝说出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吾不计较你前日的那顿揍，这就当作你帮吾消散黑暗执念的报酬好了。”
上帝瞥一眼，“哦。”
平平无奇的语调里透出无限怀疑。
“光暗融合需要放开心灵，共享力量，不能有任何戒备，你这样的态度根本不合格。”黑上帝数落着对方的问题，大发慈悲的说道，“吾不想再等下去了，世界也等不了太久，吾有一个能够立即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上帝的眼皮一点点有合上的迹象，困。
黑上帝牙疼，“你能不能对吾抱有一点信任。”
上帝说道：“不能。”
黑上帝无视他，意识还在就行，“吾的灵魂即你的灵魂，仅仅是神念与你不同，想要回归一体可以用神交的方式。”
上帝的困倦不翼而飞，怪异的看着黑暗面。
黑上帝没察觉，像找到一个新游戏般高兴的说道：“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作为回应，上帝用海底喷发的水柱糊了他一脸。
黑上帝被冲出海面了。
坐在黑暗御座上的黑上帝冷汗淋漓醒来，得到路西菲尔“关心”的眼神一枚，“神，您还好吗？”
黑上帝没有放弃，再接再厉的去挑战这件事情。
路西菲尔很识趣的在白天没问上帝，上帝肯定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黑暗面这么没节操。未来几天，路西菲尔最大的乐趣，就是数着黑上帝惊醒的次数，对上帝的好感度一路猛涨。
神拒绝黑暗面。
路西菲尔虽然不说，还是感受到了愉快。
在黑上帝孜孜不倦的骚扰本体半月之久后，上帝没办法再把他当作临时发疯。他以手抵住黑上帝的靠近，彼此的银发因为海水漂浮在一起，相同的银色宛若一体。
上帝在他不怀好意的举动下，说出天经地义的话：“打开心灵，接受黑暗，吾还是办得到的。”
神的心胸容纳万物，从前没有容纳黑暗，不代表他不会反省，如今的他正视了混沌的那件往事，不再被过去束缚。
“吾已经不厌恶穿黑衣了。”
“地狱恶魔的信仰，吾听到了，也给予一定的回应。”
“每一万年，吾会下界到地狱居住一段时间，不再只居住在水晶天，听到吾说这些后，你愿意相信吾吗？”
上帝说着他这些天思考的结果，句句都是他的诚意。
黑上帝盯着他半晌，“你说真的？”
上帝说道：“吾不说假话。”
在这番足以铭记入历史的话下，黑上帝的面容清寒，少了黑暗长年累月积累的阴郁，“这再好不过……”
上帝看着他，无悲无喜，“低下头。”
黑上帝怔了怔，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低下了头。
上帝拥抱住另一个自己，一个清浅至极的吻落在黑上帝的额头上，在这个世界，吻着额头意味着祝福。
祝福你能够安心的逝去。
不再为黑暗而困扰，不再为欲/望而痛苦，不再为……没有名字，成为“黑上帝”而感到悲伤。
黑上帝恍惚一笑，身影如海中泡沫散去。上帝自光明领域中诞生，彼时光明领域犹如一片汪洋大海，神从海洋里诞生，而这一天，黑上帝也圆满的在“海里”死去。
像神一样的……死去……
这大概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心最隐秘的期盼。
所有力量涌入上帝体内，上帝没有精心去感受这份黑暗之力，目送黑上帝离去的一点一滴画面。
残存的一缕银发飘荡在上帝的耳边，化作光点消散。
美得梦幻。
上帝驻足片刻，转身离去。
许久的等待仿佛就是为了此刻，光暗平衡，世界的造物主再也不会过分倾向某一个阵营。
法则在虚空记录神灵的功绩，悄然隐去。
——光与暗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