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都君谋虑
大虞京都城隍司。
城隍殿正殿端中宝位之上,正坐了一个头戴朱樱冕旒,披身乌绸绣金王服的神官。
宝位之下设有十二座,其上各坐神官,有文衫官袍者,有戴甲持剑者,文衫者其袍青红各异,而着甲者其剑甲如一。
王服神官正朝了其宝位前长案之下,垂首站着的位靛青官服神官问话:“确如子非所说,半日不到便将那佛主擒了回来?”
殿下站的这位神官正是安西省司省城隍钟明绍,此时听了都君发问,便垂首上前半步,答话道:“禀都君,属下不敢妄言,其城所在我亦前观,镇城宝山甚雄,山顶之寺较之山下之城,其差千丈有余。然其如受一击,中劈而开,受击之所无存矣。”
未等都君有言,坐于左首位的那官袍神官闻言,眉头皱起,暼了钟明绍一眼,先是侧身面朝正位都君,拱手示礼之后,便转了身来,朝钟明绍问道:“那佛主宝山之坚,便如这阴司界门一般,万法难摧。若是子非之所言非虚,那岂不是说,这位左仙师之威可比天乎?”
钟明绍听了心中暗翻白眼,这位身穿红袍的都司文判跟自己作对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即驳道:“都君当面,明绍不敢有半点夸言,文判大人若是仍有存疑,大可邀了仙师当面问过。”
都司文判心里是知道钟明绍所说都是真事,他又如何敢真去找左青对峙,自己这样说无非就是浅浅地恶心一下他而已。听钟明绍这么说了,都司文判暗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话中含刺地道:“我自是无这般福缘,能与这等真仙相识。”
见两人争执,那都君挽了挽袍袖,召了法笔来,将钟明绍交上来的申罚帖子签了,又召手挥送给钟明绍,制止道:“好了,仁贤少语,殿前如此争执,成何体统?”
说罢又挥手一召,一柄剑自其腰间配剑之中分而显现,将其悬于钟明绍身前,剑形方正,不作他饰。
随即道:“我自是信子非所言的,此番唤你前来,一是为听你亲说,二便是为授天命礼剑之影,予有章待用。”
文判听了都君制止,告罪一声不再言语。
又见了都君此举,殿下众神官都非常配合地腾一下就起身,躬身道:“请都君三思。”
文判接言开口,继续谏道:“每府司之殿前均有礼剑法影,若其有需,皆可报于司府案前自请,若是直授法影,于各司又如何?还望都君收回成命。”
钟明绍也懒得和文判争执了,他也知道都君此举何意。
所谓天命礼剑,便是天命阴司之时赐下之礼,持此礼剑便如都君亲至,比那都司法印都还要重要一些的。
若是真不识数地替冯世雍接了,各司城隍见了他不都要自矮三分?都君自是不可能真赐的。不管阳间还是阴司,为官之重就是解上真意,知道都君赐剑的缘故无非就是想通过冯世雍向左公子示意此事他也无法,看看他能不能将之解决了。
心中微叹,躬身下拜,替冯世雍拒道:“都君忧下安危之心,明绍自当传述,只是此剑法权万不可分,万望都君三思,都君隆恩,有章兄难受其重,替请都君恕罪。”
如此三辞,都君见钟明绍已经达意,便召回剑影,从桌上又飞下一封书信,怕钟明绍不得通解,又暗示着道:“唉,仙师拘了日真那小佛主,其大佛主方才便已知会于我,我虽替有章申言,但感其心思,恐是不愿这般受了的。其不免问责于有章,可惜都司也无甚宝物,礼剑又不容有损,便只能以我亲书相替了。子非收好,将之交予有章,且还需辛苦子非,要时时照应于他。”
待都君收回剑影,众神官识相地作出松口气的样子,一一回坐。
而钟明绍则是双手将悬于身前的书信接了,作了拜势谢赐。
待都君示意,钟明绍再拜告辞。
飞身回安西省城隍司的路上,钟明绍不免心累,近些年来,每每来了都司,都须作那臣下礼仪。还未成事之前,时时都要小心,切莫行了逾越之举,引了天命降罚,而大事成否,谁又可知呢?。
都君多年积威愈深,难免存了些更进一步的心思。
其因便是先前受封安齐王受了国之气运,而大虞替齐之时,因其动荡不深,各地百姓甚至不受其影响,前齐敕封分予阴司之气运未被收回。
待大虞立国,又不见大虞皇帝有行赦封之事,因而此间气运所属并未归合,就这般归了都君,都君之威也因此高涨。
钟明绍想起以前参考城隍试之时,都司阴城只如京都外城,主殿只设考生长案。而如今不仅阴城格局已然渐渐有了皇城之相,城隍主殿也如古早前的阳间朝堂一般,常设臣座,其下属官尽作臣礼,更勿论还时时叫了都司众神官分身朝会。
而天立阴司格局又岂是这般好改的?因而只能一步一步试探天命限制,细雨绵风地悄行大事。
而那文判不知是自发还是受命,曾向自己做过暗示,意为让自己牵头自称臣下。自己知道,若是真如此行事,便如明言违抗天命一般无二,自然是将之拒绝的。而他作为都司之文判,若是大事得成,那他便是如丞相一般的首臣重臣,自己这般不得心意,他自是不喜的,而这便是那文判为何时时与自己作对的缘由。
再说回都君所说大佛主知会此间之事,殿中之时近乎已然言明。
都君什么意思钟明绍岂能不知?埋怨自己把那金丸给了陈文庸,大事当前,好处没搂到身上,谁他都不愿意得罪。自己怎么敢拿那烫手山芋,那可是一尊真仙经手的东西,交予与之交好的陈文庸才是最佳做法。呵,手信?方才直接沟通之时都不见你强硬些应了回去,一封手信又有何用呢?
此事之初,便是那小佛主为恶在先,现在陈文庸福缘深厚,请了高修了事,都君又将事情抛回。
钟明绍撇了思绪不作多想,深深叹了口气,当务之急是先回了安西省司归印,随后便将都司手信给有章送了,将都君之意转述与陈文庸,看看能不能再请了公子相助。
随即将司省城隍法印独有的特殊气息散出,司省城隍自有特权,无须像冯世雍那般要先请了通折,而后每过一地便要主官签印,因此钟明绍可以化了神光飞遁,朝着省城直直而去。
只是瞧那神光摇曳,只怕也是心中难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