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会离婚的
徐靳哲提着热粥进来时，栗梓静默地偏过了头。
徐靳哲将东西放在柜子上，目光沉沉的看了病床上的人。
沉默了片刻，他无力的恳求道：“爸、妈、姑姑，你们先回去，这边有我就行。”
既然徐靳哲都下了逐客令，他们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任子迎和靳晴再三嘱咐了几句后，这才和栗书年、徐钰一同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又寂静一片。
半晌，栗梓哑着嗓子用力地说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徐靳哲只当她说的是气话，他打开食盒，盛了两勺白粥放到纸碗里。
他去扶栗梓，却被栗梓一把推开了。
“我说了，我不想看见你。”栗梓来了脾气，她一急，头又晕乎乎的了。
“等你出院，我会走。”徐靳哲撇过头，眼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落寞。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让一向坚韧不屈的他，都产生了莫大的恐惧，新一期的图纸遭到恶意泄露，工地上又有施工人员失足跌落，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人现在还在病房里躺着，说不定还会落下终生残疾。
他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图纸的泄露，无疑是他职业生涯上的一个污点，而舆论带给他的是不同维度的抨击和辱骂，微博上一大批键盘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以上帝视角对他进行抨击，夸大事实对他口诛笔伐，这些他都能忍。
他唯一忍不了的是，有人恶意散播他和栗梓的事儿，一时间风向倒转，又有一大波人将矛头对准了栗梓。
为了调查清楚整件事情背后的幕后黑手，徐靳哲停掉了手里的工作，短期内也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内。
栗梓出院后，恰逢休假结束，她找了个借口，住回了工作室，而徐靳哲并没有加以阻拦。
栗梓也明白了，在徐靳哲心里，她的确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抱着那点渺小到尘埃里的希望了。
在干涸的沙漠里等待一朵盛开的玫瑰，要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常伴的甘霖和耐心呵护，她显然不是个合格的园丁，自然等不到花开。
没遇见徐靳哲前，她还是那个肆意妄为的她；遇见徐靳哲后，伤筋动骨久久不能痊愈。
爱，真是个伤人无形的字，杀敌三百，自损一万，真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而栗梓不知道的是，徐靳哲对她搬回工作室住的不加阻拦的第一个原因是：怕她又怒急攻心，所以没拦着她；第二个原因：他要将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再去处理宋淼的事。
但最更主要的，是他怕自己一忙起来，就顾不上照顾她，到时候她又得独自一人面对冷清的屋子。
因为网络上的持续发酵，工作室里的同事们都知道了栗梓和徐靳哲是夫妻的事儿，在栗梓重新住回小阁楼的第三天，有几个嘴碎的同事就在茶水间里议论纷纷。
说什么，她和徐靳哲离婚了之类的，云云。
对此，栗梓秉持着一贯一笑置之的态度。
不想听的话，不听就行。
阔别两个多月，何煜像变了个人似的，看到栗梓也没之前那么别扭了，他和栗梓敞开心扉的聊了一下午，还是决定回来跟着栗梓，继续当她的小徒弟，栗梓也答应了。
栗梓人是回来了，心却丢了，成天失魂落魄的，连何煜和coco老师都看不下去了。
“这样下去不是个长法。”coco老师端着杯子，意味深长地边叹气边摇头：“坠入爱河里的人哦，真是无可救药。”
何煜挠挠头，疑惑地追问道：“那该怎么办？”
“我们得激发她的兴趣，重燃她的斗志。”coco老师老谋深算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趁着周末，何煜那小子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三辆山地自行车，说是带coco和栗梓骑车去观光新开的夜市。
栗梓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根本不想去。
最后，还是被他俩打包带走了。
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栗梓沉闷已久的心情，得到了片刻的纾解。
coco兴奋地大叫着，摇摇晃晃的朝栗梓靠近，迎着风大声地说：“怎么样，开心吧。”
“开心。”栗梓难得露出了笑容，她专心的踩着脚下的踏板，绕过前面的小水洼。
见栗梓笑了，何煜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别人快乐时，你会比对方更快乐。
一星期，徐靳哲没看到栗梓更新朋友圈，她所有的社交平台像是进入了空白期，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没有她的世界，时间被无限拉长放大，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度日如年。
徐靳哲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栗梓走时，他没有下定决心挽留她。
床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徐靳哲贪念的躺在栗梓躺过的地方，懊悔着自己的抉择。
周一，扛不住无尽思念的徐靳哲，换了辆车，来到童萌绘本工作室的楼下。
正巧，何煜今天请栗梓和coco去撸串，他们擦肩而过。
当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徐靳哲内心滋生出了怯懦，他心乱如麻的亲眼看着消瘦的栗梓骑着车从他车旁经过，却不敢按下车窗与她坦然相见。
看到跟在栗梓身后的何煜，徐靳哲早已自乱阵脚，转眼又见他扮鬼脸逗得栗梓捧腹大笑，目送他们一路欢声笑语的骑着车远去，徐靳哲心中备受煎熬。
徐靳哲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家咖啡店坐了下来，时刻留意着他们的动静，他深知现在的行为说出来有多不耻，可一旦涉及到栗梓，他根本顾不上那些礼义廉耻了。
何煜去买喝的，栗梓就懒懒地趴在桌上和一旁的coco交谈着，脸上偶尔会露出浅浅的笑意，笑得比较欢快时，她会不经意地抬手挡住脸，以防自己的笑容不雅。
何煜回来时，还特地为栗梓带了一份玫瑰凉糕，栗梓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她不客气的接了过来，打开盒子就吃了起来。
望着栗梓狼吞虎咽的模样，徐靳哲漆黑的眼底掠过一抹难以觉察的失落，他轻啜了一口酸涩的咖啡，那滋味都比不过喉间滞待的涩意。
在coco的百般纠缠下，立下再也不在外面喝酒flag的栗梓惨遭打脸，她心有余悸的拿着罐子，在coco期待的眼神中喝完了两罐啤酒。
酒下肚没多久，栗梓的脸跟着红了，头也晕乎乎的。
住院那次，在与医生和护士的交流中，栗梓才了解到她是个酒精不耐受体质，一碰到酒，不论多少，都会出现头晕、面部发热、心跳过速等症状，如果一次性大量饮酒，还有可能会危及到身体健康。
第一口酒入喉时，栗梓脑海中浮现出了徐靳哲的脸，她想忘掉他，心一横把酒全喝了，好歹醉了她就无心想他了。
不远处，徐靳哲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很想走上去直接把迷糊地栗梓带走，看到她眼神呆滞三分醉意的靠坐着，他是真的担心。
突地，栗梓扶着栏杆站了起来，邻座的coco刚要扶她，被她婉拒，努力撑着涣散的意识来到一个卖手打柠檬茶的小摊前。
刚要付钱，迎面而来一个横冲直撞的骑车的少年，栗梓避之不及被当场撞倒在地，手上、脚上全是鲜红的擦伤，摔在柠檬汁撒了一地，清新好闻的柠檬味顷刻氤氲在周围。
少年也从车上摔了下来，手臂刮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自行车上的漆也刮花了。
一时间，不少人围了上来，在一对好心的情侣的搀扶下，狼狈的栗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低呼着坐到了花坛上。
而害怕被追责的少年，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神色慌张的骑上车跑了。
这边，听到动静的何煜也过来了，他拨开人群往里面走去，看到了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的栗梓，她闭眼抱着头，似乎是想逃离周围的吵闹。
虽然他们已经说清楚了，重新做回了徒弟和朋友，但看到栗梓受伤时，何煜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关心她。
何煜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他快步上前扶起栗梓，问：“还好么？”
见到何煜，栗梓紧张的状态稍稍有了转圜的余地，发懵的头脑也清晰起来，“那个孩子呢？”她往四周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个把她撞倒的少年。
“应该是跑了。”何煜面色凝重，“现在的孩子太不像话了，撞了人还敢跑。”
栗梓满不在乎的笑笑，杵着何煜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估摸着是害怕，也不知他的手有没有事。”
何煜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语气带了点玩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你不也是伤者么。”
栗梓就是这么奇怪，有时特爱斤斤计较，大部分时候都比较随性，很少会和谁急赤白脸。
“我乐意。”栗梓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耸耸肩。
小腿处破皮的地方，随着移动，隐隐作痛。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双浅灰色的球鞋。
像是有预感一般，栗梓迟疑地抬起了头。
当看到了挡在她前面的徐靳哲，栗梓的心跳都停了两秒。
他的脸色很臭，眉间隐着怒意，漆黑的眼底渗着点点寒光。
栗梓当他是空气一般，拽着何煜径直从他身边绕过，一语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她只觉得手腕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巨大力量扯了过去。
是徐靳哲。
栗梓这些天心里积攒的委屈，此刻都化为了满腔的怨气。她使尽全身力气，试图挣脱徐靳哲的束缚。
见徐靳哲不肯松手，栗梓不禁烦躁起来，她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就照着徐靳哲露出的一节手臂咬了下去。
趁着徐靳哲吃痛松手的瞬间，栗梓用力推开他的双手，迅速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望着徐靳哲手上鲜明深刻的牙印，栗梓瑟瑟发抖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阴沉得吓人。
看着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何煜随即阔步走了过来。
瞧着怒而不发的徐靳哲，何煜又往前迈了一步，顺势将摇摇欲坠的栗梓挡在了身后。
何雨冷冽的视线徐徐定在徐靳哲身上，一开口语气十分不悦：“徐先生，麻烦你自重。”
谁知，徐靳哲竟然不屑地勾着唇角笑了起来，森冷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轻蔑，“我拉我妻子，谈何自重？”
栗梓见他眼中疏离凛冽的神色，心脏狠狠地一抽，她没想到会在今夜看到徐靳哲如此冷厉的另一面，现在的他和在她面前温润如玉的他简直是两副面孔。
也许，她真的没有真正看透过他，这个人城府太深了。
“何煜，我们走。”栗梓慌乱的移开四处飘散的视线，不想再去深究。
灯光下，徐靳哲眼里生出愤怒和无措交织的挫败，他咬着牙逼近，用力扣住她的手腕，眼神倨傲地盯着她，愠怒地低吼了一声：“不许走！”
栗梓突然笑着转过身，眼中泛着泪意，连眼前的人都变得模糊，她颤着声口吻坚决地说：“徐靳哲，我就是那台上的鼓，还没来得及打，就想退堂了。经过这一周，我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我们之间的婚姻本来就是假的，我不会强迫你喜欢，爱我，敬重我。但同时，我也麻烦你不要再做出那些容易让我误会的事了。我承认，我以前的确真情实感的喜欢过你，爱慕过你，可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了，往事不可追忆，旧事不可重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现在只想和你离婚，让一切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徐靳哲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冷硬地回答：“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栗梓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在看清楚徐靳哲那张熟悉的面容后，她如释重负地说道：“徐靳哲，如果我们之间只存在两种结局，那第一种结局，是我们分开后装作互不认识；第二种结局，把彼此从各自的生活中彻底铲除。没和你结婚之前，我稀里糊涂的始终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明白，只是会心痛而已。老实说，我曾经单纯固执的认为，人活一世就应该随性洒脱，没必要为了一些情情爱爱，把自己困在原地。现在我更加确定，以我这样会轻易信以为真的性子，就算遇到了再合适的人，那到最后也只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你明白了吗？”
明明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是说给徐靳哲听的，为什么脱口而出时，她的心像是剜开了个口子，往里一看里面已经血肉模糊了。
栗梓将拟好的离婚协议快递给徐靳哲，收到是他撕成碎片的纸张，几番折腾下，栗梓干脆拿着离婚协议亲自去公司找他，可他却避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