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的孩子

    或许是太忙了，大家都浑然不觉身边的变化。

    恍然间，言暖和程誉燃结婚已近小半个月，新婚燕尔的他们还没黏在一起几天，程誉燃就因紧急任务提前销假归队了。

    而自那天醉酒之后，栗梓进行了一轮沉痛的自我反思，她决定以后出门吃饭不管是谁谁谁请客，只要能不喝酒，她铁定不喝，要是真到了不得不喝的地步，那她就意思一下，其他时候她真的滴酒不沾，如果沾了她就……

    算了，还没想好后果，以后再论！

    她和徐靳哲偶尔得了空闲，就会出来约饭，反正每次都是徐靳哲自掏腰包，她去凑张嘴乐意的很，但对那天发生的事儿，他俩见面后都闭口不谈，他俩一个是怕尴尬，另一个是怕不小心说漏嘴。

    重新恢复到忙碌的改稿日常工作中的栗梓，这几天她的思绪总是飘忽不定的，脑海里时不时的会想起徐靳哲，想起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连栗梓自己都没发现，她和徐靳哲在一起时，总会不自觉的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人也比之前活泼了更多，很多时候在与徐靳哲的交谈中，她都会忘了工作及生活中发生的不愉快，因为徐靳哲总能讲一些冷笑话来逗她开心。

    对此，栗梓只当做是和盟友之间关系好的铁证。

    栗梓葱白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思绪却早已飞出了银河系，她又在想徐靳哲了。

    门外，coco老师连连敲了好几下门，神游状态的栗梓都没反应，所以coco老师干脆抬着咖啡直接走了进来。

    coco老师微微眯起眼睛，动作老派的伸出食指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她轻轻慢慢的俯下身，一手搭在电脑桌上，她静静的盯着眉眼含笑的栗梓，眼神中弥漫出一种有瓜可吃的奸诈。

    “哟，这春天刚结束没多久，这又开始搁这儿思春了呀！”coco老师陡然笑着揶揄出声，吓得意识涣散的栗梓一个抖机灵，她肉眼可见的浑身一震，后背立马爬上了细密的冷汗。

    栗梓两眼一瞪，惊恐万状地捂着胸口惊呼了一声，见到来人是coco老师，她才松了口气。

    栗梓后怕的微微喘息了几下，精神都萎靡了。

    “亲爱的coco老师，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栗梓捶胸顿足的拍了拍打鼓的心口，又无力的从檀口中呼出一口温热的浊气。

    她佯装生气双手叠放在胸前，挑着秀气的弯眉毛，使劲儿瞪了一眼天真无邪的coco老师。

    coco老师却全当看不见，然后孩子气的撇着嘴巴，不以为然的笑着睨了栗梓一眼。

    片刻，coco老师把手里端着的马克杯凑到唇边，轻啜了口 刚冲好的咖啡。尝到咖啡的醇香浓厚的香气，coco老师回味悠长的咂了咂嘴，她端好杯子，眼神忽然犀利起来。

    她傲娇的从鼻间发出一声轻，顺势动作矫揉的拨了下耳边的碎发，然后老气横秋的开玩笑编排道：“我刚刚站在你门口，敲门敲的手都快烂了，也不见你应一声儿，谁知道我一进来就看到你这儿如痴如醉的思春。怎么，又心动人选了？”话音刚落，coco老师就乐呵呵的用食指戳了戳栗梓的小蛮腰。

    栗梓怕痒，更怕有人戳她腰，那是她特别敏感的地方。就算有人不小心碰到，她都会条件反射的跳起来。

    瞬间，栗梓像弹簧似的，‘噌’一下惊叫着从靠椅上跳了起来，平日里文静含蓄的形象荡然无存。

    栗梓羞的面红耳赤，却没责怪coco老师。她露出委屈巴拉表情，扭着身子望向恶作剧的coco老师。

    她自知闹不过coco老师，只得抢先举白旗告饶。

    惹不起，不代表躲不起。

    刚才栗梓那种专注神情，给人的感觉很不同，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思绪美。

    在外人眼里，她就是在发呆，尽管满含笑意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但那样子呆的像是发条卡了壳静止不动的。

    可懂她的人，一眼就能瞧出来，栗梓是在借物想人，那枝桠颤动的树枝，恰似她心底藏着的那个人。她那双闪烁着波光的眼眸里，像是盛满了对那人赤诚灼热的爱意，它在空中漂浮着，等待着落地发芽的一刻。如果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画面，那她轻抿着唇边，就会浅浅的漾起一抹宁静自得的笑意。

    此时的栗梓仿佛接受了爱意的馈赠，重拾了少女怀春的灵气，与平时慵懒随性的性格截然不同，

    这段时间以来，coco老师明显感觉到栗梓的心性和情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她们在谈及感情问题时，栗梓总是第一个跳出来投反对票，并发表自己对感情过于偏激和片面的看法及态度。可现在，在他们谈论起成年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时，栗梓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甚至还会以自己为中心去换位思考，设想如何是她自己遇到那些问题时，她该以怎样的心态去坦然面对。

    这样的栗梓宛若新生，她不再自我的漂渡在自己创设的理想国里，真正有血有肉脚踏实地的成了一个活物。

    以前，她是个谈情色变的写稿的工具人；现在，她是个谈情有感的感触人。

    栗梓心虚的皱了皱眉，抻了个懒腰，随即找机会转移了话题，她小声地咕喃道：“你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年纪了，还思春。我伤春悲秋还差不多！”

    吐槽完，栗梓又情绪又低落下来，她喃喃道：“我刚才其实是在想珂珂，我差不多有两个月没去看她了。”

    对于栗梓皱眉苦恼的小动作，coco老师尽收眼底，不过她也没当面拆穿栗梓，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那明天去看看？”coco老师耸耸肩，弯腰拉了把凳子坐下。

    她们口中的珂珂，是栗梓几年前捡到的一个弃婴，现在在城南的一家儿童福利院，只要栗梓一有时间时，就会抽空去看看她。

    每次去看珂珂，栗梓都会买一大堆东西带去，衣服、裙子、鞋子、帽子、零食、玩具，样样俱全。在物质上，栗梓从不会亏待珂珂，同时也是为了关照其他孩子。

    关于珂珂的身世，还得从栗梓正式工作那年说起：

    那年，栗梓在驱车赶往车站的路上发现了被遗弃在草丛里的珂珂。当时的珂珂还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估计是饿了，襁褓里的孩子张着嫩红的小嘴委屈的呱呱叫。听到哭声的栗梓立马停下了车，她循着婴儿稚嫩的哭声，一路穿过扎人的草堆，然后在一丛浓密茂盛的草丛里找到了哭闹不止的珂珂。望着襁褓中嗷嗷大哭的小婴孩，激发了女性天生的母性，栗梓心疼的把躺在草丛里的孩子抱了出来。当天的天气还有点凉，她当即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包在包孩子的小包被上，然后抱着孩子躲进了车里。安抚好孩子后，栗梓及时报了警，警员赶到后，就把珂珂带回了警局，而栗梓作为当事人也一同跟着去了。在经过几方调查、走访下，警员们未能找到珂珂的亲生父母。看着襁褓中的珂珂，栗梓动了恻隐之心，她想亲自抚养这个可怜的孩子，但因为不符合领养资格，珂珂最后被送到了她现在所在的城南儿童福利院。

    也是从这天开始，栗梓主动担负起了对珂珂的责任。

    回首往事，栗梓不免心生哀怨，她既落寞又难过的感慨：“你说珂珂的生父生母怎么会那么狠心，竟然能舍得下心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扔掉！这简直就是社会败类，人中之渣的人渣！”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或许珂珂的亲生父母有着他们不能言说的苦衷，又或许他们是真的狠心和自私。可人性就是这样，在欲望中挣扎，在自私中沉沦。”coco老师沉沉的叹息一声，对于珂珂的身世，她真的感到悲哀，出生没几天就被遗弃，换做是其他人，遇到同样的事情，应该也是这样。

    所以，她很能体会栗梓的心情。

    coco和栗梓去看过几次珂珂，她也算见证了珂珂是怎么从一个奶娃娃慢慢的长大的。从四年前，到四年后，四年的时间，栗梓无数次在福利院和工作室之间来回的两头跑，这其中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心力和精力，谁也不晓得。

    珂珂生病了，栗梓比贴身照顾珂珂的阿姨都要紧张。因为珂珂一生病就会大哭大闹，不肯吃药不肯打针，情绪会变得异常焦躁不安，所以这时候栗梓都会亲自带着珂珂去医院看病。

    有几次珂珂生病打针时，珂珂因为害怕就一口咬在了栗梓的手上，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在那一刻却生生忍了下来，她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依然笑眯眯的耐心的，软声软语的安抚着珂珂起伏不定的不安情绪，直至孩子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

    珂珂不开心了，栗梓会换着法儿的哄珂珂开心，带珂珂一起去公园、游乐场，带珂珂去做蛋糕，无论珂珂想做什么，她都会沉下心来尽情的陪她一起。

    栗梓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她只要珂珂能一直开心快乐，健康成长，这就足够了。

    对于珂珂的亲生父母，栗梓不再去责备抱怨他们，就像coco说的那样。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既然他们一开始就放弃了珂珂，那从孩子被他们遗弃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孩子就注定不再属于他们，即使他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可他们已经被伦理的道德划分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coco也曾态度强硬的提醒过栗梓，不要因为是她救了珂珂，她就需要把珂珂当成自己的责任的一部分。她还年轻，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不该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孩子，就将自己的坦途的人生放逐，这不是她该做的。

    很多次，栗梓为了珂珂，无条件的放弃了环境和待遇都不错的工作室。

    栗梓这个人一直都很轴，但凡是她认定了的事，她就会将这些事情同她的人生强行捆绑起来，她当然明白这种做法意味着什么，既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表现，也是自我道德的绑架。

    可是她从来都没得选。

    短暂的聊天活动结束，栗梓忙里偷闲看了一眼处于静音状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微信消息的提示。

    她打开微信看了看，结果消息全是徐靳哲发来的，他约她晚点一起去外面吃饭，后面还加上了饭店的具体位置。

    好不容易摸鱼摸到了下午，栗梓就迫不及待的早早收拾好东西，一溜烟跑上了小阁楼。

    她先洗了个澡，又换了条法式碎花短裙，然后在梳妆镜前捣鼓了一阵，看着精致的妆容和搭配得当的服饰，栗梓居然捂着脸偷笑起来。

    不知道待会儿徐靳哲看到她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开车来到饭店的位置，栗梓先去前台问了服务员，然后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徐靳哲提前预定好的包间。

    栗梓拿下肩上的小包，刚准备拉椅子坐下，就听到后方传来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她横眉一挑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仔细分辨着那个声音。

    随着说话声越来越近，栗梓才确定了，来人是程誉燃那个二货和言暖。

    咔哒，门锁一响，门开了。

    只见程誉燃一改吊儿郎当的样，正经绅士的推着门站在屋外，侧身让身边的言暖先进屋。

    等言暖进屋后，程誉燃不紧不慢地把门带上，然后迈着阔步走到言暖身边，他占有欲极强的一把搂住了言暖柔软的细腰，粗粝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剐蹭着言暖腰窝最敏感的地方。

    言暖登时又惊又羞，她忸怩的直冲程誉燃表示不满的皱鼻子，可厚脸皮的程誉燃却把她羞怯的表情，刻意解读为撒娇。

    他笑的放纵恣意，眼角微微上挑，多情的桃花眼里氤氲着缓缓流淌的爱意，从此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存在。

    望着言暖微红的脸颊，程誉燃心间驻守的堡垒轰然倒塌，那一瞬光影重叠，他突然明白了一眼万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