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美味的曲奇饼干，睡前的晚安牛奶。
“不是让你回家吗？”
在站台浑浑噩噩坐了很久的叶雪律，终于听见了慎休鸣的声音。
他是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停在叶雪律面前之时，身后的车子刚刚启程离开。
叶雪律回魂似的抬头，慎休鸣右手插兜，左手拎着书包。
轻轻一丢，书包就落到叶雪律的怀里。
包似乎有些脏，黑得太饱和，反而掩盖不了泛白的灰。
慎休鸣的制服也是如此。
虽然依旧笔挺整洁，但叶雪律总觉得它不如之前崭新干净。
尤其是他右臂处的衣物，有些灰灰皱皱，就像有人把灰尘重重地盖在那里。
（发生什么了呢？）
叶雪律腹语。
跟在慎休鸣身后走，她试图证明自己心中的猜想，于是轻声细语地向他询问。
“你去哪了？”
慎休鸣先是沉默，接着拖着长长的尾音回复：“不该问的别问。”
（好吧。）
回到家里，餐桌上坐立不安的，如今像是变成了慎休鸣。
他面无表情的脸蛋偶尔显露出不易察觉的痛苦，却被叶雪律轻易捕捉。
他的右手舒展，闲闲搭在桌子的一边，左手提着勺子喝碗里的粥。
姿势优雅闲适，并没什么异常，可叶雪律的直觉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慎休鸣吃得很少、很慢，琴妈在一旁看了，不由地关心。
“今天的晚饭不合胃口吗？”
慎休鸣愣了一下，随后嘴唇一抿，露出一个施舍般微小的笑容。
语气温和：“是我暂时还不饿，洗个澡再下来吃。”
琴妈听了，没有怀疑地点头。
叶雪律却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慎休鸣依旧是那个姿势——右手插兜。左手则放在楼梯扶手上，带着他往上走。
这与他平时的习惯不同。他并不是左撇子。
中途，慎休鸣右手撤开，捏了捏自己的左胳膊。
可惜这一幕，叶雪律并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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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雪律的房间虽然不如慎休鸣的大，但也宽敞明亮。
进门左手边是衣帽间和浴室的位置。除此以外的空间，被一分为二，用可移动白纱帘隔着。
这一侧是卧室，那一侧则是靠着落地窗的小书房。
叶雪律觉得小书房是房间中最温馨梦幻的地方。
漂亮的书桌旁，矮柜书架在一侧围着。前面是软塌塌的玩偶沙发和极具艺术感的矮茶几，茶几下面铺着地毯。
靠墙是一排玩偶柜。
太多漂亮、色彩多元的玩偶聚集在那里，仿佛已经形成它们自己的王国。
叶雪律最喜欢在小书房看书、写作业。
可惜不是现在。
慎休鸣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她房间逛一逛，像是形成了习惯。
叶雪律正写着作业的时候，他又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其实叶雪律可以锁门，只是没有必要。或者说，多此一举。
因为慎休鸣有钥匙，这毕竟是他的家。
抬眼看他，他的右手仍旧插兜，两盒牛奶叠在左手上，他朝着她走过来。
牛奶从他掌心滑落，他一一摆好，接着把其中一盒推到叶雪律面前。
叶雪律愣了愣，莫名又想起那瓶黄桃味酸奶。
放下手中的笔，叶雪律欲伸手去接，嘴里的「谢」字就要蹦出来的时候，慎休鸣笑着开口了。
“帮我插好吸管。”
“……”
（呃。）
尽管暗自腹诽一句，叶雪律还是照做。
慎休鸣把插好吸管的牛奶接到手里，缓缓喂到嘴边的时候，他盯着叶雪律的作业本看。
两眼之后，他转了身，迈着长腿到叶雪律的床上半躺着。
慎休鸣转身的那一刻，叶雪律忽然闻到一股药酒的味道。
说淡不淡，说浓不浓。
发动鼻子，不动声色地在空气中嗅闻，叶雪律想找出蛛丝马迹，思绪却被慎休鸣翻动零食袋的声音打断了。
慎休鸣在寻找一种进口的曲奇饼干。
当时他在超市里随意乱抓的时候，特意抓了几袋扔进篮子里。
可现在竟然一个都寻不见。
望了望叶雪律，他的唇角勾了勾。
“看来妹妹的房间养了只小仓鼠，专门偷哥哥最爱的饼干吃。”
他悠悠地把袋子放回原位，半个身体压着枕头重新躺回去，左手垫在脑后，他偏着脸看叶雪律。
叶雪律接收到他的暗讽，脸颊不禁红了一红，指甲掐到笔身坚硬的壳上。
昨晚她因为犯恶心，晚饭吃得很糊弄。
夜里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那一大袋零食，犹豫半天，她还是伸出了邪恶之手。
她发现里面有一种很好吃的曲奇饼干，一「饿」之下，她把袋子里的这种饼干吃了个干净。
她还过零食，是慎休鸣又送回来。
既然怕她偷吃，就应该自己好好留着的。
叶雪律没回应，埋头在纸上书写，其实不过鬼画符。
她被污蔑成小偷了。
委屈了一会儿，叶雪律在本子上找了空白一页，失魂落魄地画起无数个哭脸。
画腻了就换成画小火柴人，把小火柴人放在火上烤，或者扔进河里，又或者用一只剑架住它的脖子。
在她眼里，火柴人是慎休鸣。
画得太沉浸，好久了叶雪律才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以为慎休鸣在自己的床上睡着了。
可是，当她转头，她瞬间便掉入慎休鸣的目光里。
深情款款的脸和眼睛，是迷祸少女的杀手。
对着这样一张神明降临一般的面庞，叶雪律的呼吸突然就停滞了。
他就那么……盯着自己到现在吗？
叶雪律脸颊发烫，她撇回了头。
（什么时候走啊。）
（求求你快点回房间吧……）
她不断地在心中祈祷，没成想，这种方法竟然奏效。
慎休鸣从床上下来了。
只不过他没有去往门边，而是站在往两边移开的白纱帘所框出的位置，凭着身高俯视。
叶雪律抬头对望，想起手下的本子上全是她画的小画，她默默捂了捂。
慎休鸣看着她笑，喉咙里的笑声淡若游尘。
“作业好好写，哥哥的那一份还在等着你呢。”
他眼睫垂着，笑意却从眼下溢出来。
说完后，他终于转身，要离开了。
未到门前，他背对着叶雪律补充了一句。
“对了，给你的睡前晚安牛奶记得喝哦。”
叶雪律看着他的身影在门前消失，接着狠狠叹出憋在心里许久的淤气。
总算是走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目光落到桌上的那一盒牛奶上，叶雪律托腮，指甲在盒子上轻缓地上下划，像在玩一种游戏。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下车。）
（他去跟踪那个变态大叔了吗。）
（为什么衣服脏了？打架了吗？）
（为什么身上有药的味道？受伤了吗？）
叶雪律替自己打开了牛奶，牛奶顺着吸管缓缓上升，接着在她口腔中把甜味一点一点炸开。
盒子里装的，不是醋、酱油或辣椒水，也不是什么墨水、颜料。
更不是化学试剂或毒药。
就只是和那瓶黄桃味酸奶一样，本本分分地装着甜滋滋、口感柔滑的美味牛奶。
牛奶不是他的恶作剧。
叶雪律边喝，边盯着本子上的火柴小人看。
指尖在火柴小人的脑袋上抚过，叶雪律的心脏闪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明明很坏，可是又好像没那么坏。
从椅子上站起来，叶雪律握着喝下去半盒的牛奶走到床边。
目光先是落在被慎休鸣躺皱的地方，接着又落到被放在一边的那个零食袋。
想起慎休鸣的话，叶雪律将它拎到离门极近的地方，打算明天拿去楼下给琴妈处置。
总之，不能再留在她的房间里。
牛奶很快喝完，叶雪律也困了。
牛奶对叶雪律向来都有一种压制的催眠效用。
她胡乱地刷了牙，接着疲惫地躺到床上，钻进被子里。
药酒的味道，忽然再次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