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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是臣子,亦是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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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洛书看着沙盘思索片刻,沉声道:“若是走陆路,南下需经诸多关卡,比起水路风险大了许多。”

    抬头看向随将军,他道:“码头那边我亲自去,陆路关卡那边就交给将军了。”

    随将军面上严肃:“定不负公子所望。”

    视线落在沙盘上,重新拿起旗子插在一处,谢洛书道:“若走陆路,此处是必经之地。”

    顺着他的手看下去,海渡出声道:“钟山?”

    “确实。”随将军补充道:“那我便带人候在此处,若他走陆路,便将其一网打尽。”

    听二人安排完,海渡看向谢洛书道:“那我和你一起。”

    谢洛书摇头道:“你有别的去处。”

    “三日后康王的人一走,你立马带人控制住杜府,把杜广升活捉。”

    “国库流失这件事并非一朝一夕,几人就能成事。”

    “下至各州府,上至长安一定还有他们的人。”

    “他作为金陵一地的枢纽,手里一定有清晰的脉络。”

    “只要把他捏在手里,就不怕他不说。”

    “好。”海渡正色领命

    随将军亦抱拳道:“龙鳞水师全凭公子调遣。”

    “臣现在就下去安排。”

    谢洛书点头。

    随将军走后,海渡看着他道:“你一人守水路我不放心。”

    在长安之外,只要他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不放心,不敢拿他的安危冒险。

    他提议道:“不若让随将军挑选一个信得过的将领去,你在军中等候消息。”

    “我必须亲自去。”谢洛书眸光幽深,话语平静却不若拒绝。

    “可是……

    “不必担心我。”谢洛书打断他的话,视线落在屋外:“咱们的龙骧将军来了。”

    海渡一愣,面上惊喜:“他何时来的,此刻在哪?“

    “明日便能到,刚刚收到了他的信。”谢洛书道

    “他怎么会来?”海渡语气里难掩高兴:“还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我。”

    “许是皇叔叫他来的。”谢洛书猜测,之前确定曹士锦就是康王后他就给皇叔写了信,坦白了他金陵一行的真正目的,

    应该是担心他的安危所以叫云起奔赴金陵。

    海渡则不认同,摇头道:“那可不一定。”

    “但凡和你的安危挂钩,哪怕王爷没让他来,他自己也会来。”

    “毕竟在云起眼里,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谢洛书嘴角上扬,没有说话。

    随将军曾经说过,他效忠的不是大晟,不是周家,而是先帝一人。

    因为大晟是先帝的王朝,所以他愿意以命相守,他如今愿意效忠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是父皇亲封的太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随锡满是先帝的忠臣,永不会有二心。

    而沈云起则是属于他周朝运的臣,是他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他九岁登基,沈云起十岁,做天子伴读,那时他说云起此生愿做陛下马前卒。

    当时那句稚嫩的誓言和忠心是在沈相和皇叔的教导下说的,他们彼此都不太懂。

    可是后来他们一起长大,共同斡旋于阴暗晦涩,披甲操戈,除奸佞,正朝风,重塑大晟脊骨,掌泱泱大国。

    于周朝运而言,沈云起不仅仅是臣子,亦是兄长。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二十岁那年,及冠礼上,皇叔彻底还权。

    满朝文武,他披甲持剑,下跪起誓,掷地有声:“云起此生,愿做礼度马前卒!”

    这一次不是因为谁的教导,亦不是做“陛下”的马前卒。

    他说的是“愿做礼度马前卒。”

    无关身份,他沈云起此生效忠的只是他周朝运这个人。

    知道他来了,海渡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他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轻松道:“他来了,我便放心了。”

    只要沈云起在他身边,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世人可能不知,毕竟天子冠礼不是谁都能参加见证的。

    海渡记得那日,除了他,云起和子玉三个晚辈,参加的人皆是朝中德高望重的前辈。

    也只有他们几人知晓,当今天子二十岁冠礼,为他加冠的不是帝师沈相,不是摄政王,而是只比他长一岁的龙骧将军。

    那个天下唯一持有天子龙甲令的人。

    见天子龙甲令,如圣人亲临。

    想到什么,他看向沙盘前的人道:“不过你得想想怎么和他解释。”

    谢洛书侧目看他,不解其意:“什么?”

    “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拿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

    “自幼什么他都纵着你,唯独这件事情上他可是寸步不让。”

    想起许久未见的人,谢洛书脸上浮现了完全不同于平时沉稳的少年气息,眸中带笑略微得意:“还好他不像沈相那样唠叨。”

    海渡笑着附和:“确实,不然他们父子俩够你受的了。”

    说起这个他道:“我都不敢想象云起那样沉闷的人唠叨起来是什么样子。”

    闻言谢洛书眸光一滞,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好多年前,他见过他唠叨的模样。

    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小粉团子常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甩也甩不掉。

    一凶就哭,一碰就倒,她一哭,故作老成的沈云起便会追着他哄,十岁的男孩每天跟个丫鬟婆子一样在她耳边念叨。

    冷了要加衣服,热了别穿太多,盖的被子太薄了,垫的褥子又太硬了,不可以玩雪,要好好吃饭,不吃饭长不高,一辈子都会是个小萝卜。

    那时九岁的自己还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男孩子这么啰嗦,比东宫的太监嬷嬷们还要啰嗦。

    那小团子不嫌他烦吗?

    可是后来他再也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了。

    那样的沈云起,死在了乾至二十九年,那一年,死了好多人。

    心绪忽然沉闷起来,不愿意再想,关于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逃避。

    看向坐着喝茶的海渡,谢洛书神色淡淡:“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海渡喝茶的动作一顿,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想,放下手上的茶盏:“行,那我先回去了。”

    “云起来了记得告诉我,好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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