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秦风

    快下班的时候，菅薇又到咨询室来了一趟，她扔下一袋子零食，还有一把钥匙：

    “招聘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我发给你看看，看好了你再面试吧。”

    “面试？”原一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事情还是你来吧，我不擅长这个。”他嫌麻烦。

    “也行。”菅薇没有推脱，按照今天中午达成的共识，即将要新招的这个人实际上也是她的助理，势必也得合她的胃口。

    “今晚是你值班吧？这个是我办公室的钥匙，你要是值班累了的话可以进去躺躺，环境总比值班宿舍好一些。再就是……7医那帮患者刚转过来，你多上上心。”

    “好，放心。”原一把钥匙接过来，目送着她关门离开。然后看着接待台上那一大包零食微笑着摇了摇头，菅薇并不知道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不过这份心意让他心里很暖。

    其实对于那批刚转过来的患者他还是挺感兴趣的。他们每个人的病情背后都有藏着一段揪心的经历，只有帮助他们深入自己的意识深处克服了内心的挣扎与恐惧才能真正称得上是恢复了健康，对于那些仅靠药物和手段进行强压的治标不治本的治疗方法和态度，他不敢苟同。

    另外还有那个曾与自己目光相对的男人，他的吸引力更胜其他人。

    一般情况下住院部的氛围比起门诊都要冷清很多，而这种现象在心理医院则更甚。

    确切来说这里更像是一座病房样式的监狱。普通人步入其中不免会觉得有些瘆人。住在这里的患者通常情况下会呈现两种不同的极端，一种极度暴躁且具有攻击性，另一种虽然安静却时刻伴随着自虐和自杀的风险，还有一种看似正常一些的实则是在前两者之间不停的游走和转换，其实更不可控。

    住院部一共5层，为了更好的安顿新来的这批人，现在4、5两层已经被单独隔离开了。

    在楼后门的位置单独为这两个楼层装设了一部电梯，外立面上也加装了一套铁质楼梯作为应急逃生通道，这是为了更好的与其余的患者分流。

    另外，4楼的一部分房间为此也进行了重新的装修，设计了单独的值班室、监控室以及办公室，还配备了24小时的安保人员进行巡防，避免有任何意外的情况发生……总之可以说能想到的都已经做了。

    对于这种严谨的风格和高效的处事，原一不由得在内心对菅薇大加赞赏。

    此时的他正拿着一沓文件在每一个病房前驻足，这些资料中只写明了每一个患者的基础信息、病症以及用药记录等等，并不包括他们的生平经历以及疾病的成因，这其中有3个人最为特殊。

    红色的文件夹彰显着他们的不同，甚至连他们的病房也经过了特别的处理，防范程度比起专业的监牢也不遑多让，从他们的冠冕照片中，原一认出了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人。

    “秦风……”他读着上面的名字，53岁，退役军人……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及妄想症，因突发疾病造成3名警察死亡1人重伤从而被强制治疗和管控……

    看到这里他不由得皱眉仰起头，这个事件当年轰动一时他很有印象。

    当时无论大街小巷都在热烈的讨论他杀人的动机，毕竟死的是公职人员，这在整个国家的历史上都毫无疑问属于重大、恶劣事件。有说他是遭遇了执法不公对警察怀恨在心的，也有说警察想让他屈打成招为别人顶罪从而被反杀的……还有一部分人根本不关注案件的真相，反而对他能够以一人之力造成3死1伤的能力钦佩有加的，其中也不乏对警察内部的贪腐现象嗤之以鼻的……

    然而所有这些都只是推论和个人的想象，真相却不得而知，因为法院并没有公开审理这个案子，只是到最后通过媒体公布了一个因患精神疾病导致惨剧的结果，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但也无能为力。

    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关注度的转移，整个事件以及这个名字也就被渐渐的掩埋在了岁月的尘埃中。

    精神分裂和妄想症……原一揣摩着这两种病情，他有一种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的感觉。这两种病症究竟哪一种才是主导呢？

    严格来说只有精神分裂作为主要症状才是相对合理的，因为妄想症只是精神分裂症的症状之一。然而，真正的精神分裂也就意味着对方的人格以及情感等许多方面都是不完整的，在这种情况下，假设他是有预谋的对警察进行报复那就有些矛盾，因为大部分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并不具备严密且系统化的思维结构，除非，作为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的主人格与分裂出的人格能够达到某种共识且可以进行有效的沟通，并对彼此控制身体的时间有着严格的把控，但就目前来看，那种情况只存在于小说情节之中。

    要说他不是有预谋的，那对于这个3死一伤的结果可就要打个问号了，毕竟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公职人员，而案发地点又是在警察局，即便是普通人在4对1的情况下都难以取胜，这又不是拍电视剧。

    而如果他是以妄想症作为主体病症的，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患有精神分裂症，做出这么极端的行为，几乎可以确定对方一定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甚至是反社会人格障碍，但想到这儿问题又来了，对方可是一名退伍军人，而且看时间他这一辈子的大部分经历都是在军营之中，无法想象患有这两种人格障碍的人会在部队当中隐藏这么久。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仿佛坠入了一个如鱼线一般缠绕在一起的谜团，单纯就这么分析和猜想应该得不到什么答案……

    合上文件夹，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每每遇到这种情况直觉便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不能证实什么东西，但至少会为他引导出几个方向。

    当下正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占据着他的脑海。他要再去见一见这个名叫秦风的男人。

    秦风的房间位于顶层的最里面，从他的房间一出来便是新添加的外置应急通道的大门。远远的就能看到一把非常沉重的大锁扣在上面，在当今这个时代，这种锁能起到的作用更多的只是象征意义。

    房间的大门是铁制的，上方有一个窗口可以随时看到里面的情况，中部设有一个小桌板式的暗门是用于给里面的人送饭的，像秦风这种有过命案的患者不允许与一般人直接接触。智能与机械二合一的门锁防范等级很高并且连接着报警系统，恐怕真正的监狱也没有这个房间的配置高。

    他默默的走到窗前，期间不断的想象着对方当下会呈现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是跟绝大多数病人一样坐着或者躺着发呆？睡觉？或者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中进行角色扮演？

    应该不会，他笃定的摇了摇头，脑海中回想起之前那一次对方犀利的眼神，其中虽然透露着危险但也能感觉到他具备充足的自控能力，这种印象无法与普通的精神病患者联系在一起。

    大概也是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两个人的视线在原一的脸出现在窗户上的一瞬间再次相交，此时的秦风正趴在地上奋力的做着俯卧撑，他的双脚支撑在床上，没穿上衣，形象上跟原一印象中一样，很瘦，但却很健康，也很强壮，肌肉的线条如同刻在身体上一样清晰，如果没看过资料，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年过半百了。

    双方就这样对视了良久，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最后原一转过身，带着些许的自信离开了楼层。

    此刻的他直觉异常笃定，从那个眼神中他找不到任何心理或者精神疾病的相关反应。好奇心无法抑制的又加重了一层。

    任何谜团一旦介入就总想一探究竟，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但在另一件事情做完之前还是得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