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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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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傍晚时分,钱谦民见天色将暗,便支起了铺板,准备打烊。这时,就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钱谦民开了小门,见是何进五,不免有些惊讶,口中朗声叫道:“哎呀,这不是何长官嘛?多日不见,何长官满面春风呀,快请进,快请进,里间看茶。”

    吴二柱正从库房里往外搬着一堆书籍,听到了动静,忙迎了出来,朝何进五拱手道贺:“何长官,恭喜恭喜。”说罢,他又转身朝钱谦民说道,“姐夫,何长官昨日高升,可喜可贺呀。”

    钱谦民笑容可掬,一边沏茶,一边说:“恭喜恭喜。”

    何进五从钱谦民手中接过盖碗,问:“钱老板,这书屋的生意,一向可好?”

    钱谦民说:“小本生意,尚可糊口。”

    何进五不再客套,诡秘一笑,说:“我找柱子兄弟说几句话。”

    钱谦民说:“你们聊,你们聊。”嘴上说着,身子便退出了经理室,说,“何长官,留下吃饭啊,我们喝几杯。”

    何进五说:“不啦,我们外面吃。”便把吴二柱拉出门外。

    吴二柱掏出一包“飞马牌”香烟塞进何进五手里,说:“当事人送的,我不抽烟。”

    何进五燃起一支烟,说:“柱子兄弟,今晚赏个脸,我请你喝酒,见见场面。”

    吴二柱不知何进五这葫芦里倒底卖得什么药,便嗫嚅道:“家里都做好饭了,那我去告个假。”

    何进五说:“我等着。”

    吴二柱进了门,见钱谦民正伫在门边静听,便立起嗓子朗声说道:“何长官今日高升,请我喝酒。”钱谦民没说话,只是用手在太阳穴、眼睛、胸口和嘴唇处比划了一番——那意思很明确,“用脑、用眼、用心,少说话”。

    钱谦民陪着吴二柱出了门,夸张地将厚厚一摞钞票塞进吴二柱口袋,说:“不可让何长官破费。”

    何进五说:“钱老板,不必见外。”

    两人雇了一辆黄包车,一路穿过了几道街巷,来到了上杭街道地面。此刻,华灯初上,河面上灯红酒绿,流光溢彩,幽幽地,还有丝竹雅乐声不时飘来。何进五找到了那家店号为“聚仙阁”的酒楼,说:“这家的海鲎节瓜肉片汤,味道一绝。”何进五带着吴二柱上了二楼雅座,找了间临河的包间坐定。何进五熟门熟路,叫来了跑堂的店小二,说:“把你们店里的拿手菜都上了,再来一瓮上好的青红酒。”

    店小二应了声“好咧”便下了楼。

    两人饮了几口茉莉花茶,跑堂的小二便托着拼盘和热菜上了楼。待酒桌上摆上了几道热菜后,何进五便拿了酒壶,给两个陶碗里都斟满了酒,他举着碗,站起身,说:“二柱兄弟,今天我何进五诚恳地向你道歉。”

    吴二柱慌忙起了身,说:“何长官,使不得,使不得,这是要折我寿的。”

    何进五脸上的笑意略有些生硬,说:“别何长官何长官的,叫我五哥。”

    吴二柱应了“哎”:“五哥。”

    何进五说:“哎——这样就不生份了嘛。也怪我那天鲁莽,柱子兄弟,没伤着你吧?别记我仇啊!”

    吴二柱说:“五哥这是哪里话?都是为了差事,不碍事的。”

    何进五说:“哎,这话我爱听,来来来,动筷子,动筷子。”

    两人吃了几块“南煎肝”,又搛了几块海鲎肉片,何进五把酒碗端起来,说:“兄弟,我敬你一个。”

    吴二柱说:“五哥,我不喝酒的。”

    何进五一碗酒已经落肚,他抹了抹嘴,说:“男人,能不喝酒嘛?酒是男人的胆,男人的气。有句话怎么说的……”何进五搔了搔头,又说,“对了,‘醉后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干我们这行的,哪有不喝酒的?!”

    吴二柱说:“就此一杯,我是真不能喝酒,我喝醉了酒爱咬人,以前,把我前面那个掌柜的耳朵根都咬掉了一截。”

    何进五“哈哈”大笑,问:“真的啊?”

    吴二柱说:“这还能假?我这喝酒醉了,出过不少洋相。”

    何进五似乎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说:“那你能喝多少喝多少,要不然一会把人‘能能(福州方言:奶子)咬掉了一半,人家吃饭的家俬(福州方言:工具)没了,这还没办法赔。”

    两人就笑。又吃了几进菜肴,吴二柱举着酒碗,说,“五哥,我敬你一个。”

    何进五把一碗酒一饮而尽,吴二柱拿起酒瓮,给何进五斟满,自己也小口呡了呡碗中的酒,问:“五哥,问你个事?”

    何进五搛了块猪蹄螃在嘴里嚼着,吃得满嘴流油,说:“说。”

    吴二柱问:“你看吧,我都来了一个多月了,怎么总不见你们何队长呢?我听说,他可神了。”

    何进五拿勺子舀了勺海鲎节瓜肉片汤喝了,说:“你说何队长啊,他是文化人,大学生,一肚子墨水,日本什么什么军官学校的高材生,跟人说话,都是文词,之乎者也的,有时我也听不懂。”何进五“哈哈”笑着,又说,“听不懂我就装懂,哼啊哈应着,反正就是让长官高兴。”

    吴二柱又拿起酒碗伸向何进五,何进五一口干了,说:“哎,我告诉你啊,何队长就喜欢这上下杭,他喜欢这里的调调,文化人喜欢的,我们不懂,说什么`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什么意思,你懂嘛?”见吴二柱摇着头,何进五又搛了片美蛙鱼头送进嘴里,说:“他现在是老了,年轻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又说,“杀人如麻,杀人后,他总说‘谈笑间,强虏飞灰烟灭’,还说什么,`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什么的,吃人肉、喝人血,听得我汗毛倒竖。”

    吴二柱不由打了个寒噤,忙搛了块淡糟香螺片吃着压惊,又起了身,为何进五斟满了酒,说:“听你这一说,我都竖起汗毛了。”

    何进五把一碗酒又喝干了,他拍了拍胸脯,用官话夹带着方言说:“所以啊,要喝酒,酒能壮胆,酒劲上来了,用我们这里的老话说,叫`心间矺矺,伓惊菩萨’(福州方言谚语:问心无愧,不怕神明。矺矺,拍拍胸口),我只要喝了酒,心间就矺矺,管他欛欛(福州方言:男性阴囊)天王老子。”

    吴二柱又为何进五斟满了酒,自己也搛了块海蚌吃了,端起酒碗,一脸恭唯,说:“五哥海量,我再敬你。”

    何进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脸得意之色,说:“不瞒你,十八碗的量。”

    何进五已然喝得满脸通红,却并无醉态,他燃起一支“飞马牌”香烟吸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吴二柱,问:“柱子兄弟,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吴二柱说:“五哥,你说。”

    何进五问:“那天,你怎么会出现在洪塘?”

    吴二柱说:“祝长官安排的差事,我在洪塘一带都蹲了好几天了,就为抓这个丁诗咏。”

    何进五抽了抽嘴角,似笑非笑,问:“燃烧瓶是你扔得吧?”

    这是预知的必然要被诘问的话题,吴二柱早有应对之词:“是我,当时见那伙人像是黑道上的,就想着怎么搞点乱子,我好趁乱下手。”

    何进五将信将疑,问:“你还会制作燃烧瓶呀?”

    吴二柱说:“关哥教得呀,关哥打日本的时候,用这个燃烧瓶,打鬼子汽车、坦克。”

    何进五眼珠子眨巴了几下,又问:“那个丁诗咏没跟你说些什么吗?”

    吴二柱说:“说啦,说放他一马,日后定有厚报。”说着,他压低了嗓门,“嘻嘻”笑着,伸出三截手指,“还塞给我三根小黄鱼,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何进五“哈哈”笑着,说:“以后跟五哥混,三条小黄鱼算个屁。”他盯紧了吴二柱的眼睛,又问:“还说了什么没有?”

    吴二柱说:“没说什么你们就来了。后面的事,你不都知道嘛?欧,还有,审讯的时候,他倒是说了,有五份机密材料,不知哪去了,那是可以卖大价钱的。”

    何进五搛了把空心菜嚼着,把脸望向窗外,说:“看看,风景好看。”

    吴二柱搛了口菜蔬吃着,漫不经心问道:“他那天是准备跟人接头的吧?跟什么人,你们没查嘛?”

    何进五把美蛙鱼头腮边上的肉细心地搛出来吃了,口中含混,顾左右而言他:“放了,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搛了片美蛙鱼头塞进吴二柱碗里,说,“这美蛙鱼头,味道鲜美,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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