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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暗桩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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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个身穿皂色长衫,头戴礼帽,鼻梁上架着宽边墨镜的男子,迈进了五里亭的“詹记茶叶商行”。

    伙计温四久正准备打烊,见来了客人,便朗声叫道:“先生来啦,进面请,进面……”此时来人已摘下了眼镜,温四久认出了来人,即刻收了话头,笑了笑,转头朝里间叫道,“掌柜的,有客——”

    掌柜詹知耕从里间出来,见是故人,却也不明说,口中客气招呼道:“先生需要什么茶?我这里花茶、岩茶、观音茶、普洱茶都有,批发零售,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来人说:“我只要七镜堂的茉莉花茶,芳怀淡雅,杯底暗香,二斤即可,自饮。”

    詹知耕朝里间伸了伸手势,来人摘了礼帽,随着詹知耕迈进屋来,他把室内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来,你这周……不不,詹老板,干得不错。”

    詹知耕笑笑,说:“承老师抬爱。”

    来人见桌上摆着笼屉,隐隐有些菜香溢出撩人,便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里饥肠辘辘,岂可错过这许多美味?”他揭了盖,将笼屉内莱肴一一摆放出来,又说,“少壶酒。”

    詹知耕朝大堂喊道:“四久,到`味美饭庄’再添几道菜来。”

    温四久听得招呼,一溜小跑进来,立在门边。

    詹知耕说,“记住啦,鸡汤汆海蚌、淡糟香螺片、南煎肝、美蛙鱼头,再加一瓮五年陈‘青红’,去吧。”

    立渡大师道:“知我者,还是你詹老板啊!我这里多日不见荤腥,你是善解人意啊?”

    詹知耕说:“老师常说‘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老师不会是专为这一壶浊酒而来的吧?”

    立渡大师说:“聪明。”说着,便掏出一个镀银烟盒,“叭咔”一声打开,把烟盒递向詹知耕,又取出一支烟点上,才把烟盒最里侧一支烟拿了出来,掰开,取出卷在香烟里的纸条,说,“看看吧,出大事了!”

    纸条上,有一条绳头钢笔小字:

    经查,204单位丁诗咏未抵台,抵台者为他人冒名顶替,着即查明丁某滞留之目的、去向,以投敌变节论处……

    “什么?”读罢字条,詹知耕大惊失色,他知道,这“204单位”为保密局福建站的代码,如此非常时期,人员脱离组织,去向不明,危害后果难以估量。詹知耕盛怒之下,略显失态,一拳砸在桌面上,怒斥道,“保密局这帮无能之辈,这是要坏我大事的?”

    立渡大师并不焦燥,话说得不紧不慢:“据查,这个丁诗咏为204单位之档案员,并没有机会接触机要事项。为今之计,是要迅速查明这个丁某人,有没有携带重要文件,滞留的目的是潜逃还是投共,防其危害我‘天雷’计划,此乃当务之急。”

    詹知耕说:“这个丁诗咏我还是有点印象的,文静、秀气,一介白面书生。”

    立渡大师问:“此人能接触到‘天雷计划’吗?”

    詹知耕说:“断无可能,‘天雷计划’是高级机密,除了国防部,便只有你、我和站长知晓。”

    此时,温四久拿了一个笼屉进来,把一应菜肴一一摆在桌面,又拿来两个粗瓷碗,给两人满上酒,才收拾了笼屉,悄声退下。

    力渡大师举起酒碗朝詹知耕比了比,一举碗,饮了大半,说:“如对我‘天雷计划’并无危害,则实属万幸。”

    “坏了!”詹知耕一碗酒刚端至嘴边,便一声惊叫。

    立渡大师并不慌乱,将刚搛起的一片蛙肉慢悠悠地塞进嘴里,问:“怎么啦?”

    詹知耕面色忧郁,说:“你知道的,抗战胜利后,为接收敌伪资产事,保密局上下贪腐成风,毛局长为整饬纪律,强化内部管理,对财务制度进行的了严格规范,凡涉及钱财诸事,一律‘三审三定’,即‘用钱单位初审,业务部门官长二审,主管官长三审;定用途、定去向、定人头’。‘天雷计划’所涉人、财、物纷繁复杂,你得一件件报,一件件批,走流程……而这些文案,都是要建档、归档、立册的。若此人别有用心,于只鳞片爪之中,也是可以窥得全豹的。”

    立渡大师面带微笑,又搛起一块“南煎肝”在嘴里嚼着,说:“如此说来,‘天雷计划’危矣,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詹知耕的脸上带着淡淡一丝厌弃,说:“我不知道,此时此地,老师如何还能笑的出来?”

    立渡大师不以为然,吐出嘴里的一片蛙骨头,笑说:“天将亡我,何以渡之?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现警备司令部已展开全城搜捕,量他一介书生,插翅难飞。你我的应对之策,是防范他与中共方面接触,堵死了这条路,其他方面,应无大碍。如果就是个脱离组织,另谋生路的动机,离乱之际,随他去吧。这等墙头之草,死不足惜,生亦如蚁。“

    “老师如此一说,我稍感心安。”詹知耕端起酒碗,一仰脖,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又拿起筷子,搛了片鱼皮嚼着,说,“我只是有一点不甚明白,据我了解,此人祖上为江浙富商,不久前听闻,此人家财已被共党`共产’去了。按理说,他对共党该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就会脱离组织,非要把自己弄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呢?”

    立渡大师又饮了一碗酒,搛了几块各色菜肴,有滋有味地吃着,说:“你晓得的,`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最难防&39;啊。”他嘴上说着话,视线却还在几盘美味上,这回看准了一块肥硕的蛙腿,便搛了起来,说,“你这里,不会也有个‘陈圆圆’吧?‘冲冠一怒为红颜’,可不单是一个吴三桂的哟。”

    詹知耕思忖着:“难不成,这丁诗咏背后,还真有个`陈圆圆’?老师果然是老师,一语中的啊。”

    立渡大师笑起来:“看来,你这里还真有花边新闻,我乐得一听。”

    詹知耕说:“我局027单位撤台前,发现丢失密码本一册,机要员兼电讯员许秀香嫌疑重大,加之此人不肯去台,根据‘天雷计划’之部署,已由专人将其锄之。莫非,此女子与024单位的丁诗咏,也是鸳鸯一对?”

    立渡大师说:“你这站长,用人失察呀!如这等男女情事,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可瞧科一二,你却浑然不觉。依我看来,你这守身如玉,固然人格高洁,可也与人情世故上,就显得少了份识人之明。”

    詹知耕说:“老师教训得是,只是,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立渡大师问:“现许秀香一案,由哪个部门管辖?”

    詹知耕说:“应该是市警局刑警队祝迎春管辖。”

    立渡大师意味深长:“盯着这个祝迎春,也许……会有个一石二鸟的结果。”

    詹知耕为立渡大师斟满了酒,举起酒碗说:“老师的意思是……”

    立渡大师神秘一笑:“此乃天机,不可泄也。”他把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又拿过酒瓮,给自己碗里斟满酒,举着碗,说,“来,喝。”

    詹知耕见老师已有六、七分醉意,便伸手规劝:“老师,慢喝、慢喝。”

    立渡大师把詹知耕的手挪开,说:“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他把一碗酒又喝尽了,用手背抹了抹嘴,说,“你请人喝酒,岂有不让人尽兴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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