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番外篇6
谢卿淮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十八岁成年礼,是一家四口出门露营。
陈温瑶是纯纯的女强人,对于生活事业都很有自己的规划,同样对于时间也有极强的把控。
即便她生病发烧,也仍旧坚守在岗位上,从不会因为什么小事而让步。
这还是头一次,和家里人一起进行这种无意义的活动。
同样的,谢崇在这一方面和陈温瑶达成了意外的共识。
他们认为,把时间浪费在吃喝玩乐上,是极为愚蠢的。
更别说,他前一天明明还在渝城出差,怎么自己生日当天就回了南城,还难得地换了身休闲装,背着个帐篷站在车边跟陈温瑶商量晚上究竟是睡在野外比较好,还是睡在别墅里比较好。
宋酥酥在一旁弱弱地举手:“哥哥说他想住帐篷里。”
究竟是谁想住帐篷里啊。
有了小姑娘在这插科打诨,谢卿淮回过神,又扫了跟前父母一眼,声音里带着点生疏寡淡:“今天不是还要开会?去山上住不耽搁吗?”
陈温瑶和谢崇还没来得及发话,小姑娘就已经急匆匆开口:“不耽误不耽误,应该不耽误吧”
她说着,声音渐弱,抬眼小心地看向陈温瑶谢崇。
两人被她这小表情萌得发笑。
陈温瑶将一顶帐篷递给谢卿淮,开口道:“没事,不耽误的,我们一起出去走走,也好。”
-
露营的地点是谢崇助理安排的。
在郊区天桉山山顶上。
不是什么多高大上的地方,这里有连成排的露营别墅,外头一整座山的户外娱乐设施,两百块一张门票可以畅玩,别墅另外算钱。
应宋酥酥小朋友的要求,他们没有租别墅,而是在专门的露营场地搭建帐篷。
一家四口出发得晚,到那里时已是下午四点。
宋酥酥在一旁抱着鲜花装饰野餐垫,谢崇和陈温瑶则在旁边研究帐篷的说明书。
谢卿淮懒洋洋地,看起来没多大兴致,坐在树下冷眼看着这边。
和两个不熟的,平日里相敬如宾的父母出门露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小姑娘兴冲冲的。
抱着那捧花溜达来溜达去,一个没看着的功夫,人就已经蹲在了隔壁帐篷外,抽了两支花递给那对甜蜜的年轻小情侣。
谢卿淮心一惊,忙不迭上前把人拎走,连声道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情侣看着也是刚成年,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模样。
笑嘻嘻地摆摆手说没关系,还从野餐篮里拿了块小蛋糕给宋酥酥:“花真漂亮,这个给你,我们交换。”
宋酥酥紧紧地抱着蛋糕,一面被拽着胳膊往回走,一面回头道谢:“谢谢姐姐,谢谢哥哥。”
回去时,帐篷还没有搭好。
掌管着商界大半经济命脉的陈董事长和谢董事长正在互相指责:“你是不是少带了个钉子?要不我怎么对不上?”
“你胡说,我一个不落全带了,做人要讲道理。”
“谁跟你讲道理,你们谢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哎怎么就没好东西?昨天不是还谈了合作,你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谁稀罕跟你们合作,我回去就把合同撕了。”
“”
眼看着因为一枚钉子两家即将从亲家变成对家。
宋酥酥慌里慌张上前打圆场:“不吵不吵,酥酥去买钉子。”
陈温瑶冷静地推开她:“酥酥,现在不是钉子的问题。”
谢崇深吸一口气:“那是什么问题。”
“是你的态度问题。”
“”
谢卿淮沉默地瞥了两人一眼,默默在帐篷旁边蹲下,随手翻了翻说明书。
十分钟后,一个几近完美的帐篷成形。
宋酥酥轻轻哇一声:“哥哥好厉害。”
陈董事长和谢董事长双双被吸引注意力,转头往这边扫了一眼:“哎?怎么就搭起来了?不是,怎么做到的”
宋酥酥脱了鞋,钻进帐篷里打了个滚,又探出脑袋,撅着嘴巴问陈温瑶和谢崇:“哥哥不厉害吗?”
她倒是会邀功得很。
谢卿淮无奈摇摇头,倒了杯水递给她,却听身后那对向来不苟言笑的父母一来一回开了口:“厉害呀!我生的怎么能不厉害!”
“跟我年轻时一样,学什么都快。”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好吧?”
“没有我你怎么生?”
“你以为我以前没有追求者吗?”
“”
耳边吵吵闹闹,谢卿淮微微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水杯送到小姑娘嘴边,轻笑一声:“你倒是神奇。”
能将这两位业务繁忙的大佬喊过来露营,还能让他俩亲手搭帐篷,顺便狠狠地吵了一架。
这些事情,在以前的谢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他们家,好歹也有了点人情味。
小姑娘刚刚满草坪乱跑,现下口渴得厉害。
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将水喝干,眼睛弯弯:“酥酥不神奇,酥酥想让哥哥开心。”
“嗯。”
“那哥哥开心吗,今天?”
谢卿淮将水杯放在野餐垫上,听到她问,转头看了陈温瑶和谢崇一眼。
两人居然还在吵架。
他深刻怀疑,这两人一年说的话都没有今天一天说的多。
但他仍忍不住,唇边稍扬又压下,嗯一声:“如果酥酥以后能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好好读书,哥哥会更开心”
他话未落,就被宋酥酥气鼓鼓地捂住嘴。
他失笑,拉住她的手扯下去:“好好好,哥哥不说这个,吃点东西吧,另一个帐篷让他俩自己搭。”
太阳六点半落山。
天气好,彩霞大片大片地蔓延。
天黑之前,陈温瑶和谢崇总算结束战斗,勉勉强强搭了个帐篷。
也不知是不是缺斤少两,总之看着不太牢固,山风一吹就摇摇欲坠的模样。
一家人总算能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
哪知翻找食物时,四人茫然相对。
餐盒不见了。
面包甜点也不见了。
甚至是生日蛋糕也没了踪影。
剩下只有两大瓶矿泉水,和一盘切好的水果。
谢卿淮只觉太阳穴突突跳了跳,迟疑问:“你们早上不是说全部都准备好了吗?”
谢崇茫然道:“是准备好了啊,等等。”
夫妻俩这才回想起来。
原本是让助理跟着一起来的,因此吃食都放在助理车上。
后面公司有事,就让助理先回去。
哪知
“没事没事,我去看看,旁边应该有卖吃的。”
这里算是个露营基地,上头小摊店铺并不少。
谢崇站起来,陈温瑶匆匆跟上去,转头叮嘱谢卿淮:“看好妹妹,我们去看看。”
“嗯。”
小姑娘倒是不饿,只耷拉着脑袋,一副失落模样。
谢卿淮坐下来,笑问:“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
她蔫巴巴地,抬起头看了看谢卿淮,又垂回去,“哥哥的生日蛋糕没有了。”
“没事儿,哥哥今天已经够高兴了。”
谢卿淮随手抓了个包,枕着躺下,“酥酥就是哥哥最好的礼物。”
陈温瑶和谢崇回来时,怀里抱了四桶泡面。
谢家人从来没感受过这么贫乏的生活,这个点连烤肠和卤蛋都买不到。
好在谁都不娇气。
凑在一起吃泡面。
水不够热,面也不太软。
可偏就是这样狼狈的模样,谢卿淮却难得心情很好。
整整齐齐的。
这样才像一家人。
吃过泡面,谢卿淮装了垃圾去扔,等回来时就瞧见小姑娘手里捧着那块,刚刚小情侣送的蛋糕。
小小一个切角,上头插了根不知从哪来的火柴,似乎马上就要熄灭。
小姑娘眼睛亮亮:“哥哥,许愿!”
谢卿淮稍愣半秒,听到陈温瑶催促:“快呀,要灭啦。”
三人就这么护着那根火柴。
谢卿淮下一秒开口:“许好了。”
与此同时,火柴熄灭。
小姑娘微微松口气:“差点就来不及了。”
谢家人都不爱吃蛋糕,只有谢卿淮给面子吃了两口,其余的全进了宋酥酥的肚子。
等小姑娘吃饱,陈温瑶蹲下来,给她擦擦嘴问:“晚上跟伯母睡,好不好?”
“好~”
她乖得很,轻轻点头。
两人很快入住精致版帐篷,拉上帘子,将风隔绝在外。
外头的父子俩却莫名有些尴尬。
两人不熟。
是真的不熟。
别说是一起睡帐篷,从小到大,一起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还是谢卿淮先打破宁静:“困了。”
他进了帐篷,靠边躺下。
帐篷很大,里头还有个气垫床。
过了会儿,谢崇也进来。
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气氛,他笑着开口:“没想到咱们卿淮一眨眼都十八了,大学怎么样?”
谢卿淮迟疑了下,委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大学毕业了。”
“”
谢崇想要关心儿子的念头被狠狠掐死在摇篮里。
过了会儿,临睡前,他又问:“刚刚许了什么愿?”
谢卿淮翻了个身:“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
好高冷。
谁生的?
谢崇没再问,帐篷里安静下来。
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和远处不知是哪个帐篷里传来的轻微鼾声。
这样空旷的地方,谢卿淮睁眼,听到自己许的愿。
他希望。
宋酥酥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
露完营之后的谢家显然跟以前有所不同。
那层隔绝着所有人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些。
见面除了问好之外,也能开两句玩笑。
但仍旧很忙。
特别是谢卿淮,事情变得越来越多。
读研后直接跟着导师进了研究院,一天到晚泡在办公室。
宋酥酥也在下半年上初中,要上晚自习,要练小提琴,变得同样忙忙碌碌。
但小姑娘不知怎么的,只读了两天,就回来跟陈温瑶商量,说自己想跳级。
跳一级还不够,想直接读初三。
并信誓旦旦,称自己将初中的内容都习完了。
陈温瑶觉着不对,正巧谢卿淮从研究院回来,便托人将这事告诉他。
两人皆是眉头紧皱,想到了另一个最坏的原因。
总不能刚上两天学,就被人欺负霸\\凌了吧。
想到小姑娘在外头向来乖顺温吞,谢家的电话二话不说打进了校长办公室,讨要这两天学校的所有监控。
然而并不存在霸凌。
小姑娘生得漂亮,性格温柔,很快就交到朋友。
校长顺便还发来一份成绩单。
是入学考的,方便给学生们分班分座位。
而宋酥酥的成绩单,除了语文作文扣了一分外,全部满分。
校长像得了宝似的在电话那头喜气洋洋:“这试卷里一般都是初一内容,这孩子全做对了,跳级倒是可以,但是跳两级怕是压力会太大,别拔苗助长了就行。”
谢卿淮看着那份试卷,微微皱眉,全无欣喜。
他分明记得,这孩子上小学时并没有这么努力,一天到晚懒懒散散的。
好在聪明,成绩也不错。
怎么一个暑假没怎么见面,就进步飞速?
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陈董事长显然不懂,看着那份试卷,竟有点想哭:“不愧是莺莺的小孩,莺莺以前读书也好,你看这作文,跟莺莺写的一样。”
莺莺是宋酥酥的母亲。
谢卿淮没去打扰她,只在旁边跟上一句:“晚点我去找酥酥聊聊。”
他向导师请了个假,顺便给小姑娘也请了个晚自习的假。
傍晚时分,他在学校门口等她。
果真是窝里横。
在他跟前吵吵闹闹,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却步子缓慢,温顺乖巧。
眨着一双漂亮眼睛。
等走近他,才快几步跑过来,给他塞了半根快融化的冰棍:“哥哥吃。”
大半个月没见,她似乎又高了一点点,也瘦了点。
谢卿淮刚想开口,旁边跑来个男生,红着脸将巧克力塞给宋酥酥:“酥酥,明天见!明,明天我给你带早饭!”
喊完也不等回答,他又匆匆骑上自行车离开。
谢卿淮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脸色一沉,似是梗住。
好半晌,咬牙切齿问:“他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