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画中仙（5）
老人听了这话，这才直起身来，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他先是将自己如何平步青云，家业美满，又是如何跌落云端，家破人亡这些说过一遍的事，说给了刘长生听，说完叹息道：“之前我与二位侠士所说那些早年官场之事，句句属实，并非欺骗，我也就不再多说但是后面的，却是小老儿在被此鬼物附身之后，为了让两位放松警惕锁说出的。事实其实是这样……”
原来方合老人自从心灰意冷，辞官回乡之后，心中郁郁之气始终不得舒缓，以至于疾病缠身。后来偶然之间，他遇到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家高人，那位高人如此对方合说：“老先生，相逢即是缘。你遇上贫道，是你的缘分，而贫道遇上你，也是贫道的机缘所在。老先生，若按贫道的方法行事，尽可以消去胸中郁积之气，强身健体，甚至延年益寿也不是难事。你只要如此这般……”
“他告诉我的方法便是，让我与这幅我年轻时为我挚爱妻子所画的画卷共眠一月。说完他还向着这幅画上放了一颗像是丹药一般的东西，那丹药接触这幅画之后竟然是慢慢在卷面上化开，最后融入了这幅画。”
“然后我就按他说的，每日抱着这画卷睡觉，果然觉得身体更加轻快，仿佛年轻了几岁一般。于是我心下就完全相信了他，此卷更是从不离手。但又过了两月，我觉得自己似乎总是昏昏沉沉，白日也恨不得一直沉浸在睡梦之中，这时我才觉得不对劲，但为时已晚，那一晚我睡下之后，忽然惊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自己使唤了。”
“几位，你们能理解那种感觉吗，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做出种种诡异之举，仿佛有恶鬼占据了我的身体一般。然后那鬼物便控制着我的躯体，来到山中，寻了一个山洞，布下阵法，准备等待活人上门时，假意施以援手好让它吞噬血食。而你们两位，就是第一批上门的人。”
说到这，他再次向着刘长生一拜：“若无道长，小老儿不知要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道长，还请再受我一拜。”
听完这些，刘长生眯了眯眼，展开画卷，此时画卷上却是一片空白，之前的美人也不知去了何方。
看着空白的画卷，刘长生伸出手，在画卷上一抚，洁白的画卷上竟然冒出丝丝灰气，向着他手中凝聚，待他翻过手来，手心里已经是多出了一枚深灰色的球体。
“这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丹药了，我看了看，这东西其实不是什么丹药，而是一枚由精纯的怨气构成的种子，就是这个东西让画中初生的灵变得狂暴嗜血。我刚刚把这幅画里的怨气收集凝聚了起来，画里面的灵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灵智了。”
“……”几人看着他轻描淡写地将这东西取出，俱都瞠目结舌，轻易地收集了怨气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这等手段当真是闻所未闻，这位道长怕不是真的仙人下凡？
忽然，方合老人回过神来，注意到了刘长生刚刚话中的一件事：“道长……您刚刚说，画中有灵？”
“不错，画中有一初生之灵，现在已无大碍。”刘长生看了老人一眼，接着不紧不慢地说：“而且，这灵，其实是由一缕残魂变化而来。”
方合老人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眼中已有泪光：“那岂不是说……”
刘长生微笑，点了点头：“您猜得没错，这就是您妻子的残魂所化，想来应该是在离开人世之时，有执念未了，因而附着在您费尽心血所画的这幅画上，但因为残魂太过弱小，因此沉睡至今，方才被外力唤醒。我刚刚祛除了她魂体中的怨气，顺带修补了一下她的魂魄，想来尊夫人很快便会醒来，与您再度重逢。”
这话甫一落下，方合老人已是老泪纵横。这位饱读诗书，浮沉半生的老人，经历了官场失意，家破人亡，厉鬼附身，这辈子第二次失去了他的稳重。而他第一次落泪，正是十二年前，在他的挚爱撒手人寰之时。但是老人这两次流下的泪水，却蕴含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大恩不言谢，小老儿这条命，从今往后便由道长驱使。”方合已是知道这位道长不喜受人跪拜之礼，于是便拱手说道。
“驱使倒不必，我只需要您帮我一件事。”刘长生笑着说。
“恩人尽管说来，小老儿赴汤蹈火也为您办到。”
“我其实是个山野道士，一心修行，没下过山。这次准备入世一游，但却不知山下是什么光景，因此需要一位向导……”刘长生笑了笑，慢慢说道。
“？”在场三人听到这话，头上都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几人都有些腹诽，这位道长若真是山野道士，那可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几息过后，方合老者首先反应过来，露出笑容 ：“恩人此话问的正好，小老儿还未为官之时，最喜的便是与三五好友一同出游，去往各名山大川，一览山河壮美。道长若是想去，小老儿自当尽心尽力。”
糟糕！被这老家伙抢先了！王进和穆青青心中大急，但刚刚他们尚未想好那些请这位道长相助的说辞，就被这老者抢在了他们前面。
“唔……贫道并非是想去这些名胜之地，而是要去一些繁华的地方，譬如说……离这里最近的大城。”刘长生摇了摇头说道。
“离这里最近的大城？”方合一愣，这位道长看来打定了主意要入世搅动一番风云，那么自然从一座繁华大城开始。“那么。就是通安城了。通安城乃是通州州府，是江南之地除南京之外的第二大城，城中繁华无比，更有一处王府坐镇，恩人若是要扬名，那么通安城再好不过了。”
“通安城？”听到这，王进大喜：他们要去的周王府，正坐落在通安城之中！他急忙凑到刘长生面前：“道长，我与我师妹二人此行，目的地正是通安城！我们也可以为您引路，不过却有一事相求。”
方合老者皱了皱眉头：这两人方才才被恩人救下，本就应该知恩图报，此时却又另提条件，实在是令人心中不快。
刘长生却并不在乎：“有事求我？说来听听吧。”在他看来，刚刚救人只是在帮助方合老人的过程中顺手为之，他也没觉得这两人对他有什么亏欠，既然两不相欠，要别人帮忙自然要付出报酬，这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