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天使墓》——“好运”
所有跟着传教士们一起的孩子，每次到达一个新地方，都会被用墨水在肚子上写上自己的价值。
然后，传教士们会带着这些孩子，来到当地最豪华的大宅。
你们肯定无法理解我们那个时代看到洋房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些富贵豪华的家具，精巧的摆设，都让我们这些孩子感觉到不可思议。
何况还有电视机！
我们心里都在想，如果能成为这个家里的孩子该多好，多幸福？
我们越发乖巧，越发紧张，希望自己被选中。
在神父的指引之下，我们十三个孩子被带到一间屋子。整整齐齐的脱光自己的衣物。
没有一个孩子问为什么。
因为年纪大一点的孩子早已经历，年纪小一点的孩子满不在乎。
那屋子很大，用的是电灯，明晃晃的。
我们站在这屋子里，赤身裸体，立正站好。
杨伯书用审视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穿梭，好像我们的身体有多么稀奇一样。
扫视一圈后，他满意的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好孩子，你们之中的其中一部分很快就会得到“主”的庇佑，被“主”派来的使者挑选，接受，而后拥有全新的生活。”
“当然，即使没有被选中，你们也无需感到沮丧，“主”平等的爱着每一个人，只要愿意全身心的献给主，主会为你们带来福音。”
“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与“主”的秘密，希望各位共同守护这个秘密，泄露者……会失去“主”的偏爱。”
“主会惩戒亵渎者不洁的“口”。”
“主会对所有违誓者降下鞭挞。”
我们信仰“主”，同时也是第一次见到“主”如此可怕的一面。
拥有无私，力量与爱的主，竟然也会惩罚人，我们可不敢违背。
神奇吧？
三言两语，就封住了我们的口。
这就是几块面包带来的力量。
让我们对主无法质疑，无法否认。
很快，杨伯书出去了。
又很快，他回来了。
只是他的背后跟着好几个我们从未见过的叔叔，伯伯，甚至爷爷。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时，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好像有蛇虫在我身上攀爬，酥麻而瘙痒，激得我全身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
可我低头在我身上看去，却完全没有看见什么蛇啊鼠啊。
那种强烈的不适感，以及生物本能的危机感应，强迫我的脑神经告诉我：
不是这里，危险不在这里。
你抬头看，你看呐！
于是我抬起头看，一眼就能看见那无数双眼睛带着贪婪与邪念盯着我们，侵略我们。
他们好像要用眼睛将我们的皮囊撕开，骨头拆开，看清我们身上每个细节。
从远到近，然后开始伸手在我们身上抚摸。
我们难受得想要挣扎，可还没付诸行动，就看见一旁的神父在盯着我们每一个人。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神父的脸上出现严肃与冷漠的表情，他盯着我们，让我们脑子里突然想起他不久前说过的。
——“主会惩戒亵渎者不洁的“口”。”
——“主会对所有违誓者降下鞭挞。”
即使已经恐惧到了这个地步，也丝毫无法撼动我们的信仰带来的“压迫”。
我们无法动弹。
直到那些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一批货不错，我会挑一个的。”
神父这才恢复到以往温柔熟悉的样子，开口道：“感谢主，感谢您收留可怜的孩子，他将为你奉献一切。”
那些人离开了。
我们也终于能够穿上衣服。
有两个孩子被挑走，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好奇问：
“神父，他们从今以后就有家了吗？”
“是的孩子，从今往后他们就有家了，拥有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衣服，他们将回归主的怀抱，重新获得温暖。”
我不由羡慕起来，眼巴巴的盯着那两个被挑走的孩子，心想如果是我就好了。
其他孩子也都这么想。
1960年。
我五岁了。
这一年我都没有被选择，而我身边的孩子们换了一轮又一轮。
我身上的数字从“1000”跌落，只剩下“800”。
那会儿的我甚至会在意，会自我怀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诚恳，所以才没有被“主”选择。
神父总是安慰我，“主”不会辜负每一个真心奉献的孩子。
这时的“主”已经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孩子，叫妞妞。
我看过好几次，妞妞是个很可爱的小宝宝，他的妈妈黄曼琳也很爱她。
黄曼琳告诉我：“妞妞是天赐的孩子，摸一摸妞妞，没准会带来好运气噢。”
于是我就捏了捏妞妞的脸。
当天，好运气果然眷顾了我。
我被选中了。
我激动而又雀跃，差点在房间里尖叫出来。
但我忍住了，我只是在快要离开大门的时候告诉神父：
“感谢主，感谢您。”
杨伯书微笑着，向我点点头：
“愿主给予你幸福，给予你永远的温暖。”
而后，我就离开了那个屋子。
我至今记得选中我的人。
他长得很胖，时常挂着怪怪的笑看我，虽然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但我还是相信他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依靠。
毕竟，他是“主”给我带来的福音。
他拉着我的手，带我坐上了汽车。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我对一切都保持好奇。
汽车带我到一个偏远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十分漂亮的小洋房，我问他：“叔叔，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吗？”
他回应我：“当然宝贝，这以后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永远乖乖的跟我呆在这里，这里永远欢迎你。”
我激动的点头，上蹿下跳的在屋子里逛。
在晚饭之前，我被人带去一个小屋子。
他们给我穿上了新裙子，为我化妆，镜子里的我……我都快要没办法认出来。
很可爱，像洋娃娃一样。
天呐！感谢“主”，感谢“主”让我拥有这梦幻般的一切。
那会儿，我感觉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只是这种幸福没有持续太久。
夜幕来临。
他告诉我：
“亲爱的，请你回到床上。”
“为什么？是有礼物吗？”
“……”
“是的，我会为你送上终身难忘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