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天使墓》——唱诗班
在我完成宣誓的第二天,传教士们回到了这里。
他们告诉我:
“美丽而又纯洁的女士,主会聆听您的呼唤,承认您的奉献,从今往后,主会保佑你与你的孩子不再受到苦难。”
“主回应你,主庇佑你。”
他们站在我的家门前,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有多么震惊与诧异,只是捂着嘴唇差点哭了出来。
主承认了我的奉献,我和我的孩子不再承受饥饿之苦。
我的背后,伯书走了出来。
几位传教士对他说:“伟大而又无私的信仰者,主承认你的一切,主将给予你传教士的光荣身份,行走世间传播主的爱与伟大。”
“感谢主。”
后来,伯书穿上了传教士的衣裳,与其他传教士一起行走在人间,传播他们的教义。
1965年。
主的光辉越发辉煌,我们拥有了第一座教堂。
我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这教堂的名字——圣得罗教堂。
在那个年代,如此伟岸的建筑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信仰“主”的人们都可得到教育的资格。
我也不例外,三十五岁的我第一次拿到了书本,领会到了书本中奥妙的学识。
教堂的无私与付出吸引来越来越多的人。
伯书也在传教士之中得到了极高的地位。
因为伯书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品质:善良,无私,奉献。
这几年来,他为“主”宣扬,为“主”行善。
人们称他为主教。
凡是被抛弃,无法养活的孩子,都会被他带头收养,成立“唱诗班”。
“唱诗班”用以歌颂“主”的伟大神圣,唯有天生纯洁的孩子们才可担任。
他给予孩子们温暖的床被。
他教会孩子们生存的法则。
他赋予孩子们歌唱的能力。
他说:“唯有全心全意的奉献给主,主才会保佑,为我们带来平安,温暖,幸福的一切。”
孩子们敬重他。
包括我与他的孩子,妞妞。
妞妞于我们宣扬“主”的温暖时出生,她的出生让所有教徒欢呼,雀跃,说她是“主”赐福的孩子。
那时,所有教徒都契约似的在妞妞头上落下一吻。
契约在她五岁那年成立。
她也加入了“唱诗班”。
那段时间,妞妞每天都会开心的告诉我她们学习了什么,还会将“礼赞歌”唱给我听。
那段时光……
伯书为民众祷告,妞妞与“唱诗班”的孩子们共同为“主”献唱,我就坐在下面接受神光的沐浴,学识的洗礼。
那是多么美好啊……
可惜,美好光芒的背后总是伴随更加可怖的阴影,不为人知,不为人晓。
那美好的一切吸足了我们的目光,令我们无法瞥见周遭早已被黑暗腐蚀,也无法思考。
美好令我们从未想过,传教士们分发面包,建立教堂的钱从何而来?
唱诗班里的孩子们为何总要戴上面具。
在圣德罗教堂的最背后,那不为世人开放的“忏悔室”。
唯有主教与“唱诗班”的孩子们能够进入。
确切来说,是唯有最优秀的孩子可以进入。
我好奇曾经问过伯书,忏悔室是用来做什么的?
伯书总是笑着告诉我:
“那是……面见神明的地方。”
“为什么叫忏悔室?”
“因为所有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背负了罪孽,唯有与祂忏悔,才可消除,才可被祂指引,得到祂的庇护,死后才可化作天使,进入天堂。”
“为何我们不行?为何只有孩子?”
“我们的身上背负太多罪孽,浑浊不堪,已无法得到洗礼。”
我信以为真,从不质疑伯书。
因为伯书带给了我一切,作为他的妻子,我已是十分荣耀。
妞妞总是嬉笑着:“妞妞会努力,妞妞有好多话想告诉主。”
“妞妞想感恩主。”
伯书只是笑着抚摸她的脑袋:
“妞妞一定会做到的。”
“妞妞……是被主偏爱的孩子。”
“主早已对我承诺,在妞妞八岁的那年,会与妞妞见面。”
主告诉了伯书许多。
伯书的话便是“主”的话,我们全都将他所说的一切视为至理。
他受所有人爱戴,敬仰,崇拜……包括我,包括妞妞。
一切仿佛是一场美梦,我们不愿醒来,而待我发现这不过是蓄谋已久的诱饵时,我早已被侵蚀,万劫不复。
1968年。
八岁的妞妞如愿得到了进入忏悔室的机会。
1968年2月10日。
那是她第一次进入忏悔室。
我为她穿上“主”最喜爱的白裙,她纯洁而又漂亮,所有人都说她像个小天使。
她在里面呆了足足十个小时。
跟其他从里面出来的孩子一样,她穿着一件厚厚的白色斗篷,在伯书的搀扶之下走出。
伯书说:
“妞妞得到了主的第一次洗礼,主洗去了她的罪孽,从今往后,妞妞便将获得主永远无私的庇护。”
“为了不被世界二次染上罪孽,她必须永远穿着这件白色斗篷,不与任何人交流,全心全意奉献给主。”
“如她脱下斗篷,主会鞭挞她违背誓言的肉体。”
“如她擅自与人交流,主会惩戒她不洁的嘴唇。”
“直至,她永远纯洁的那一刻。”
谁也看不清妞妞的表情,只是不断的颤抖着。
也是从那一天之后,我再也没听见过妞妞说话,也越来越少见到妞妞。
伯书会让她留在教堂,让她更多的沐浴“主”的光明与赐福。
我真心的为妞妞感到喜悦。
虽然作为母亲,我略显伤感我的孩子不能与我开口说话。
但同时还是作为母亲,我庆幸我的孩子永远的离开苦难。
直到……
1968年5月19日。
我已数不清妞妞的多少次进入忏悔室。
她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越来越疏远人群。
她好像变作了纯洁天使雕像,有时候在那儿一坐便是一个下午,谁也不知道她在思考什么。
唯有伯书轻拍她肩膀,告诉她该前往忏悔室的时候才会抖擞身体。
那一天,她破天荒的开了口:
“爸爸……我能不能不要再去忏悔室了?”
她的泪水滚落,苦苦哀求。
而伯书给予她的回应只有一句话:
“主为我们带来了一切,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乖孩子……很快就会结束了……”
我不明白他们所说是什么意思。
但妞妞的眼泪却化作一颗种子,悄然种入我的胸口,心脏。
名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