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天使墓》——天使墓
老妇听到之后，双眼微微垂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一样，走到前面与男人并肩。
“现在的年轻人，了解信仰的人可不多。”
连淮一只手摸在自己胸前的指环项链上，拇指轻轻的摸索：“算不上多了解，只是以前得空时看了一些书罢了。”
黄曼琳笑呵呵：“如果伯书在这儿的话，肯定会很喜欢你这孩子的。”
“我跟他，算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了，我们一起经历过饥荒，经历过战争，经历过许多……如今，我们都已经七十岁啦。”
她双手合十，也朝着面前的天使雕像摆了摆，也许是上了年纪，又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令她心力交瘁。
只是几个小时没有见面，却感觉她又苍老了好几岁。
黄曼琳的眸子越发混浊起来：“我从十几岁就开始跟他，那会儿闹饥荒，有传教士经过我们那儿，给了我们一些食物。”
“他从小就脑子灵光，无论生活再苦，他都能找到变好的办法，别人只吃传教士一顿，他就想办法要吃传教士三顿。”
“他一开始假装信仰，说渴求真知，渴求主的庇护，愿意将一切献给主，说得感人肺腑，让那些传教士都感动了，于是同意他入教。”
“我是他的人，父母亲走之前就定下的，我们十几岁就结婚了，他要走，我自然是跟着他的。”
“就这样走了几十年吧，从一个小教徒，走到神父，走到主教，到现在……与他同样信仰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我问他，他要走到什么时候？不能休息一下吗？”
“他总说，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一天，总说……即使是死的那一天，他也不能背弃这份信仰，要死在主的羽翼之下，回归主的怀抱。”
“呵呵呵……是呐，或许一开始只是为了能够挺过那一阵饥荒，可后来，这份信仰逐渐在他的心底扎根，根深蒂固。”
“我爱他，我也只能爱他，所以我尊重他的所有决定，支持他的所有选择，他走哪条路，我就跟着走哪条路。”
“只是后来……他走丢了。”
说到这里，黄曼琳不由擦了擦眼睛，她流泪了。
连淮体贴的将兜里的手帕折叠，主动又小心的弯下腰，为黄曼琳擦去眼泪。
“谢谢。”
黄曼琳道谢，她定睛看向连淮。
毫无疑问，连淮的目光是盯着她的眼睛的。
可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看她，好像在透过她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那个人淡漠而又带着几分伪装的善意，他一点点的接近她，接过她归还的手帕放回兜里。
他勾起嘴角：“那你想不想找到他？我带你去找他。”
黄曼琳身躯一愣，有些恍惚：“找他？”
连淮转过身，伸手触碰喷泉的水柱：“是啊，找他，我知道他在哪儿，你想知道吗？”
黄曼琳双眼明显变得急切起来：“你知道他去了哪儿？”
“是啊，是祂告诉我的，你想知道答案吗？”
黄曼琳：“他在哪儿？”
“他啊，就在……”
只见，连淮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柄钉锤，钉锤穿过水柱，而后随着连淮一挥舞！
那一刻，好像是钉锤在操控连淮一样，让他整个迅速半转身，朝着黄曼琳的身上打去。
“连淮！”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江勤赶紧喊了一声。
钉锤停在了距离老妇耳朵一拳距离的位置。
黄曼琳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意外，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站在那儿也没动，也没说什么，甚至眼皮也没抬一下。
好像被人掏空了心脏的傀儡皮囊。
只剩骨与肉，灵魂早已随着杨伯书一起失踪。
连淮停下之后，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一幕把江勤给看愣住了，停下脚步。
黄曼琳……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算是肯定连淮不会落锤，她也应该躲避才对，这是生物本能的应激反应。
除非早有准备，意识强迫身体忤逆神经元。
可连淮的动作太快，就连他都信以为真，他是真心觉得连淮什么都可能干的出来。
就算他干不出来，“他”也有可能看出。
可到现在，黄曼琳只是笑了笑，没有出声。
连淮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笑容越来越满意的自己。
“最后一遍，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黄曼琳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找到一杆烟放在嘴边，还递给连淮。
连淮接过那一杆烟叼在嘴里，牙齿轻轻咀嚼着烟头，拒绝了黄曼琳的点火。
黄曼琳独自点了火，眼里若有泪光闪现，吹起一阵烟雾。
月光透过烟雾形成一道光路，正好盖在了她的下半脸。
她泪水兜在眼底，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
“知道。”
她其实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睡，也没有准备要睡下的意思。
或者说，她近几天都没有睡。
她也在做噩梦，一场必然来临的噩梦。
那些梦困扰着她，终于在今晚……她觉得自己该去直面那些梦，让她的遗憾少点。
从凌晨听到警察的敲门声，跟着警察再一次来到教堂门口时，她就知道。
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带我见见他吧，麻烦了。”
连淮笑意越来越深，手里的锤也攥得更加用力：“好。”
话音落下，连淮目光落在了一旁被月光覆盖的天使雕像。
越过喷泉，踩在那水中，他一步一步的接近那原本遥不可及的天使像。
天使像仍高举圣剑，神圣不可侵犯。
连淮登上喷泉中央的台阶，攀爬倾斜，他的影子好像在亲吻神像，直至他如那天使像一样举起手中的锤。
“啪！”
一锤，他砸在了天使的左翼，左翼破碎倒塌。
“啪！”
又一锤，他砸在了天使的右翼，右翼折断坠落。
“啪！”
再一锤，砸在天使的左胸。
月光越发盛满之下。
江勤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惊艳的一切。
天使破碎的左胸之下不是心脏，碎片中间，是一位正作着忏悔祈祷模样的人。
他的手里，握着十字架，以及……
全黑的恶鬼雕像。
“Σαtαν Βαπtiσt”
撒旦·巴弗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