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狗人》——真
【第三场·第一幕（真）·午后】
【出场人物：阿瓜 陈武 宁媛媛 陈文】
对不起，我说谎了。
我的确不是真正的凶手，我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自从陈文因1989年的那一次过失杀人入狱之后，我与陈武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陈武跟我说：“以后只有咱们兄弟俩，跟陈文再也没有关系。”
我说：“好。”
其实我很明白陈武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很痛苦，长兄如父，我和陈文都是被他养大的孩子。
他为了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与陈文断绝关系，他的痛苦远在我之上。
陈文入狱之后，我们虽然日子过得不好，但总体也没遇上更糟糕事情，除了好几次险些连饭都吃不上之外。
1995年7月7日。
也就是五年前，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我躲在厂里，我哥的柜子里的事情生活被人发现举报，我哥因此被赶出工厂。
可事情远比想象中要更加糟糕。
我们被赶出去后，我哥给厂长磕头。
厂长却让我哥把我带过来，也给他磕一个，我们以为是厂长仁慈，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磕头磕的很用力，生怕厂长不满意。
那会儿我已经能很流利的说话，而且还能像个正常人站着走了，只是因为儿时的那一顿打……我面部终生残疾。
厂长却厌恶开口：“长得真恶心，别在我面前晃悠，脏了我的厂，你们这种蹭吃蹭喝的社会垃圾我看的太多了，赶紧滚。”
这种声音我听了太多，我也就习惯了。
可陈武不能，他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厂长还真又说了一遍。
我哥当场就把厂长打了，给厂长打骨折了，要赔好几千的医药费。
几千块啊！
我们上哪儿整那么多钱？
何况那厂长记恨我们，周围跟他沾点关系的都不要我们，我们人生陷入深渊，爬都爬不出来，连一块土豆都得分着吃。
一切都是我害的……
我连累陈武太久了。
1995年8月12日。
我回到陈家村打算自杀，算是给陈武一个解脱，也是给我自己一个解脱。
然后，我就遇见了那个男人……他改变了我的一生。
1995年11月30日。
我找到了陈武，他那会儿给人干水活，有点钱但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那种。
陈武见到我的新模样后，整整七天没和我说话，不……是整整七天没有跟任何人说话，把自己闷在屋子里。
七天后，他出来了。
他抱着我说：“没事儿，你自个儿不后悔就行，咱哥俩啥样都能活，啥样都能活。”
我能听见他的麻木，更能听见他的自责，愧疚。
可是为什么要自责呢？
陈武已经做的很好了，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哥。
而且我现在这个模样，总算是可以帮上忙了。
我本来就能和狗群沟通，现在这个样子，狗群更加亲近我……它们从不嫌弃我，也不羞辱我。
反而是我……我欺骗他们。
1996年2月2日。
陈武差点死在水上，恢复后也留下后遗症，这辈子都不能再下水。
他又没工作了。
从这一天开始，我就尝试在大街上呼唤，吸引其他的狗朝着我围过来，跟着我一起走。
我把他们带回给陈武。
陈刚强就是偷狗卖狗的，陈武当然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那天他把我打了一顿，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挨他打。
他骂我不长记性，骂我伤天害理。
我也觉得我伤天害理。
但我最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是拖累了陈武，让他三十岁了还不能在社会立足。
那天打完我之后，陈武哭了。
他说：“三儿，是我陈武没用，是我蠢我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你说这世道咋这么难活？明明人民都解放了……”
我俩哭了一整宿。
从这天之后日子就好了起来。
我们不用再看谁的脸色，也不用担惊受怕自己会不会被发现。
一年后陈武盘了一个废弃的厂，也就是现在的狗肉厂，距离市区有点距离，附近也没啥人。
没有必要我们就不跟人打交道。
生活总算好了起来。
直到……
1989年的年初。
陈文出狱了，他找到了我们。
虽说陈武说好断绝关系，但十年过去，也相信监狱里改造了十年的陈文能变好。
是他做了一顿大餐，那是这么多年里我见过最丰盛的一顿。
他去接了陈文。
陈文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陈武要钱。
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争执中陈文挨了一巴掌。
陈武：“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弟！”
陈文：“操你妈的陈武，你妈的现在风光了就不认人了？你等着！老子迟早砍死你全家！”
我见不惯，我上前去要阻止两个人。
结果陈文给我踢了一脚。
“呸！杂种，要不是你这杂种，老子们能沦落到今天？你还叫上了！你就是个祸害！”
这话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
因为这就是真相。
我本来就不该出生。
如果我没有出生，爸妈也不会因为怕交罚款跑了，陈文也就不会在学校被同学嘲笑欺负，就不会退学，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如果我没有出生，陈文陈武这俩年轻力壮的汉子早该结婚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陈文又跑了，谁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可那天之后我就在想，我也走吧。
我告诉陈武：“我不想做人了，我想做一条狗，一条真正的狗，等我找个心好的主人，我就走。”
陈武没说话。
后来好多天都没说话。
可能从那一天起，陈武的心就死了罢。
……
其实在遇到宁媛媛之前，我有过好几任主人，只是每次不到半个月，他们就发现了我的异常。
我始终不是真正的狗，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来破绽。
我必须假装我眼睛受了伤，一天有二十个小时都得闭着眼或者眯着眼，还不能张嘴……我的舌头没有那么大。
被发现后就是被当做怪物一顿痛打，然后赶紧跑掉。
直到2000年5月27日。
我遇见了宁媛媛。
我很爱她，真的很爱……如果可以，我愿意做她一辈子的狗去保护她。
看她结婚，看她生子，看她白头……
可惜老天爷从来没有善待我。
我被宁媛媛带回去的那天……
陈文正好来找陈武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