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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狗人》——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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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淮说完话之后,审讯室内明显沉静了好一会儿,阿瓜畸形的面部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在连淮与他对视上的一瞬间迅速移开。

    面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清瘦的男人,令他感觉到不安。

    “没有!这就是真相!我就是真凶!”

    连淮:“是吗?那狗皮的缝合口呢?”

    阿瓜:“……”

    他没有说话。

    连淮却是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他打量着阿瓜的脸,而后又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阿瓜错愕,似乎是反应了片刻才赶紧开口:“陈文,我叫陈文……你们都知道的,我是陈武的弟弟。”

    连淮:“你说你叫陈文,你要怎么证明呢?”

    阿瓜有些愤怒:“我就是陈文!”

    连淮随手从旁边抽出一张文件,那是从资料库中调出来的,属于陈文的个人档案。

    档案上,陈文的脸算不上好看,但肯定不至于畸形。

    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眼里透露着几分戾气,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地痞流氓的气质,还带几分不好招惹的狠劲儿。

    这就是陈文身份证上的照片,跟眼前人的上半脸的确完全相同。

    这种面相多数刻薄,自私……

    面相学并非空口之谈,是统计学的一种,如果一定要用科学解释,那就是——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使用自身的肌肉,器官,久而久之,潜移默化的改变面相。

    轻微的改变,也能在视觉上带来巨大的变化。

    连淮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他从剖开狗皮看到阿瓜本尊的第一眼,就直觉与陈文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因为五官,而是眼神与既视感。

    他们毫无疑问是相似的,如果照片上的陈文借助顶级的整容手段,是能够整成阿瓜的模样的。

    连淮开口:

    “陈文,1971年出生,锦城松元县陈家村人,中学肄业,曾多次因为打架斗殴,猥亵妇女受到警告或拘留。”

    “1989年3月17日,陈文伙同王某等七人,于松元县王姐副食店抢劫,强奸老板娘陈某,遭其外出回归的丈夫王某发现,双方爆发矛盾,过程中用重物敲打其头部,使王某当场死亡。”

    “其后,陈文一行人遭到逮捕,作为主谋与致命伤造成者,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十年后,也就是去年3月17日,刑满释放。”

    “你去年三月十七日出来?”

    连淮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好脾气的笑,不像质问,倒像是关心一样。

    阿瓜绷着脸,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膝盖:“是,是我。”

    “你的意思是,你去年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之后,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恢复了?还掌握了狗的习性?恢复力挺强啊。”

    “哪家医院,推荐推荐呗?很贵吧?你哪儿来的钱整的呢?”

    “无论是陈武还是陈文,他们的交易记录可都没有异常支出啊。”

    阿瓜身体一颤,声音都变得有些抖:“他是免费给我整的!”

    连淮眯了眯眼:“免费?”

    阿瓜低着头:“是……他不要我的钱。”

    连淮忽的警觉起来:“他是谁,为什么?”

    【第五场,第一幕,午夜】

    【出场人物:阿瓜 ??】

    农村的夜晚很凉,陈家村的更是。

    那天晚上我站在河边,那风好像要扒开我的皮肤,把寒冷灌入我的骨头,塞满里面所有缝隙一样,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太绝望了……

    我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不该出生,我在这世上无路可走。

    他们都说上班苦,说搬砖苦,可我好歹他们能活下去,只有我……只有是不被接受的。

    我只能依附于我的哥哥才能生存,尽管他接受我,支持我,鼓励我……可这仍然是寄人篱下。

    哥哥因为狗,受伤过很多次,其中两次最厉害。

    第一次,是小时候我把野狗带回家,那野狗突然发狂攻击了他,抓伤了他的眼睛,让他左眼几乎失明,医生说不可恢复。

    第二次,是我。

    哥哥的日子很辛苦,打扰他的人很多,甚至有时候走在路边都会被人打,骂他偷狗杀狗,不得好死。

    可哥哥有什么错?不是所有人都有接受教育,得到社会资源的机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社会上站稳脚跟的。

    我们哪里不知道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可哪里有人敢要我们?一个脸坏了,一个人坏了!

    就是要,也挣不到什么钱。

    我见过哥哥在厂里做手工按摩锤,一个能挣五分钱,一天能做几十个,老板验货的时候有一半是不要的。

    平均下来一天也就赚个两三块钱,吃喝拉撒都是问题。

    但我们住在厂里的宿舍,我躲在哥哥的柜子里生活,他们上班的时候才会出来。

    哥哥是厂里最勤快的,但干了不到三个月,老板说他仪容仪表有问题,有工人反馈说他长的吓人,还藏了我这一一个怪人在里头,把他辞退了。

    连剩下半个月的工钱都没结,把我们轰出去了。

    我们连生存下去的成本都没有!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人人要骂,就算当面不说,等我们出了那一扇门也还是会听见一句:“啧……真恶心。”

    我们连生存下去的能力和资格都没有,我们难道就不配活吗?!

    我们别无选择。

    而我更是无路可走。

    如果说哥哥是麻木的,行走在这世界上的骨架皮,那我便是将他骨头一块又一块拆开,咬碎……吸食骨髓的恶犬。

    他承担着压力抚养我,承担着骂名颠沛流离。

    我是啖他血肉活到现在的。

    或许我死了,他就能解脱了。

    而就在我要跳下河,终结这罪恶的一生的时候……

    那个男人出现了。

    “你想获得新生吗?”

    “我可以帮你。”

    他告诉我,如果做不了人,那就做一条狗,随心所欲的狗。

    做狗?

    我本能的生存欲望让我抓紧了这条线,尽管他荒诞无比。

    做人太累了,社会的排斥,同类的欺骗,做狗……对我来说更像是新生,可以洗去我这一生的罪孽。

    我是心甘情愿做狗的。

    “要多少钱?”

    “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我同意了。

    手术结束之后,他很满意,他告诉我。

    “不要试图发现我,也不要试图找到我,因为我在各个角落,各个地方。”

    “我一直在看着你。”

    后来我再也没看见过他,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

    【第四场,第三幕,深夜】

    【出场人物:连淮 江勤 阿瓜 ??】

    “我一直在看着你。”

    这几个字在连淮的眼前拆解,发散……猛地形成一张滴血的网。

    血红色的网格再次覆盖,那鬼魅般的身影在血网上起舞,捉摸不住,令他一时精神紧绷,情绪失控的双手扑在桌面,迫近桌对面的受审者。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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