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谢过
陈十一想也没想，点上了那个名字。
清冷少女的声音从玉牌中幽幽传来。
“笨蛋。”
“我已经回院，你若是想我，现在就来北门接我……”
少女语气嗔怪，刻意压下的声调后，显出些许期待。
陈十一会心一笑，心中雀跃。
许久未听白若漓的声音，脑海中又浮现起坨子娇媚含羞的小脸来，想想上次分别，也已过去两月之久。
他确实想她了。
陈十一岂敢让白若漓多等。虽说坨子不过是在询问他是否有空去接她，但依照陈十一对她的了解，自己若是不去，白若漓怕是能在北门站上一整天。
他无可奈何地发笑，心中却有温柔触动。
又是修养半月，陈十一身体已经恢复地七七八八，只是百脉旧伤，难以痊愈，强行发力下还是有些窜痛。
他挣扎地坐起来，挪动到床边，只是一个动作就让他眉间发颤，冷汗直流，他神色艰难地望向窗外阳光，暗自咬牙道。
十一，你若不去，坨子可就要在太阳底下晒化了。
时隔一月，双脚再次触及坚实的地面，陈十一只觉双腿发软，但他仍强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屋外中去。
推开门，灼目阳光叫他睁不开眼，他嘶气一声，抬手做挡，再走两步，与门外一人撞了个满怀。
“你起来做甚？！”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紫发少女不知为何去而复返，声音里带着埋怨意味。
卿凄凄小脸不悦，瞪着陈十一，自己前脚刚走，这混蛋就自作主张地出门，真把自己的话作了耳旁风。
“有些要事要办，师姐你忙你的，莫要管我了。”
陈十一看也没看卿凄凄，只是欣喜地看向远方，随口应付。
卿凄凄还是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喜色，这混蛋衣衫不整，领口大开，火辣日光只是片刻就在他苍白脖颈上染上了霞色。
“什么要事，连衣服也……唉！”
卿凄凄刚想贴近为他整理衣冠，谁料那混蛋只是侧身躲过，不顾她的呼唤，步履蹒跚地往院外冲去，明媚神色，像是在庙会中抓阄中奖的稚嫩孩童。
望着陈十一一瘸一拐的背影，少女的心莫名抽痛，想这半月，陈十一对她言听计从，未曾冷落过她，怎么今日就忽地变了模样……
少女紫眸凝重，顿觉大事不妙。
呼呼呼——
陈十一迎着阳光，面色艰难地在院中前行，温暖日光落到他消瘦身形上，借给他些许生机，他喘一口气，目光流转，无意识地观察起四周。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碧空如洗，少有闲云，璀璨日光平等地洒下，落到众人的与草木的身上。
耳畔传来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陈十一素来钟爱下院的氛围，这里处处洋溢着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少年们激昂高呼，意气风发；女子们则轻笑掩面，娇羞可人。情之所至，无时无刻不在这片土地上绽放。
陈十一依靠在墙根稍作歇息，发丝低垂，气喘吁吁，他望着眼前温暖到发光的一切，咧嘴发笑。
他妈的，真好啊，活着真好啊……
他叹一口气，又望向高耸云天，在那湛蓝的尽头，他轻声道谢。
贼老天，谢过了……
他再次撑起身子，眼神坚定地朝着北门走去。
陈十一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力气。经脉暗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每迈出一步，都好像有成千上万只毒蚁在啃噬着他的全身，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要散架了，几乎是在无意识地向前挪动。
这到底是为何呢？陈十一满心疑惑。
他宛如一名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孤独旅人，仅凭那一缕清风，去寻道路尽头的幽香。
仿佛有一人在背后推动着他前行，有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呢喃。
“我想见她了。”
他无奈地苦笑，往日从未觉得前往北门的路途如此漫长，走了许久，才将将望见一座小小院门。
他突然觉得这段路又是这般短暂，再看向那院门时，心不由地慌乱起来——见了坨子，他又该如何开口。
脑子里乱成一团，只有身体还在机械地向前走着。
近了近了。
额前有汗珠滚落，陈十一目中模糊，在扭曲热浪中瞥见了那道窈窕倩影。
那是一位冰肌玉骨的白发少女，身着一件胜雪白衣，身姿曼妙，精致绝美的小脸紧绷着，显出清冷湛湛的气质。
她就这样在阳光中独站，粉唇轻抿，那双世间罕有的冰蓝美眸微微低垂，流露出些许担忧神色。
“白师姐回来了？”
周边来往弟子，多有侧目。
陈十一瞧见了少女那委屈模样，心里有些愧疚，他弯腰抚膝，气喘吁吁地喊道。
“师姐……”
只是一声呼唤，那清冷美人就蓦然抬首，美眸怔怔，望向少年方向。
下一刻，白发少女嫣然一笑，紧绷小脸宛若春日融雪，万般温柔在其上浮现。
扑。
白发少女身姿轻盈，化作一只雪白冰蝶，撞入少年怀中。
陈十一差些被这鲁莽坨子撞倒，他赶忙稳住身子，含笑看向怀中的冷玉。
少女的身子还是那么冷，她伏在陈十一胸口，那雪白小脸微微泛红，像是被委屈浸染，小嘴嘟囔着。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哪敢啊。”陈十一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他想要搂住少女，却又不知该将手放在何处，只能无奈低垂着。
“只是路上费了些时间……”
他的目光缓缓垂下，凝视着怀中的坨子，嘴唇轻颤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