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麦子不哭

    周否没有想错，萧麦子的确是察觉到了周否的心声。

    虽然周否已经可以走远了，可是对于周否，萧麦子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感受，有种“咫尺天涯，不论良人远”的意味了。

    感知，无视了距离。

    但是正在外头和莫墨传音交流的周否并不知道这一切，甚至萧麦子都没有察觉到，也许许久之后这一切会浮出水面。

    “萧赜身亡。爹爹他真的死了。”

    萧麦子手中攥着的话本突然松落，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泪水就这样直溜溜地流下，划过她的脸颊，浸湿了话本。

    “呜呜呜——”

    萧麦子用被褥裹着脑袋，不愿意哭声被周否听到。

    周否和莫墨交代完，耳边就隐隐传来一阵低声哽咽。

    他先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心酸，然后揉了揉眉心，让眉眼舒展开，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琉璃灯的白光照亮了大半个房间，周否只瞅见萧麦子的床上有一个大鼓包在一抽一咽。

    他轻轻拍了拍，萧麦子感受到周否来了，想要极力掩盖住自己的哭泣。

    但是，哭泣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欲盖弥彰的。

    所以，萧麦子娇柔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真是一个可怜的麦子周否默然。

    等了一会儿，见动静渐渐平复，周否温声开口，声音好似冬日的暖阳，消融着微凉的冰雪：“萧麦子，我发现这街上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店铺呢我想去逛一逛，你可以陪陪我么？”

    片刻后，萧麦子的声音传来：可以的，你是我哥。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将湿透的话本掩至身后，藏至枕头下：“哥，我们走吧。”

    分明红了眼眶。

    周否嗫嚅着，似乎要开口安慰，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就着半轮弯月的月光，漫步在冯家镇的街道上。

    许多店铺关门了，也许包括了那些“有意思的”，到底去哪里，去干什么，周否没有说，萧麦子也没有问。

    “哥。”

    “嗯？”

    “你说为什么那娘娘庙可以延续香火这么久？”

    萧麦子问道，声音轻柔，带些感伤。

    “也许为了祈愿，也许为了纪念。总之心灵有个寄托，没理由沉沦。”

    “有用吗？”

    周否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有用吗？他也不知道。

    沉吟片刻，他开口：“对于祈愿的百姓，或许有用吧可如果真的有用，百姓又怎么有机会去祭拜呢？”

    说了，说的是实话。

    弯月隐入乌云，天色暗，行人少，匆匆过，是流年。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父母。”

    周否忽然说道。

    萧麦子露出愕然的神情。

    周否微笑：“后来被人捡了回去，可是捡我的人也不愿意再见我哪怕一面。”

    “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红城的深巷子里，被一群陌生人养大。对，就是那个红城。”

    “他们给我吃的，给我住的，教我武功，就也不是了陌生人。”

    “再后来，遇见了一个小胖子，就是那个莫墨，我的第一个朋友。”

    “十七岁那年，去了一次三清山，遇见了最喜欢最爱的一个人，可是，天师说我们六年六个月不得相见。”

    “时间过得很快，萧麦子，其实我遇见的人也很少。”

    “但我会一直记得，你是我妹妹的。”

    萧麦子双手捂住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在这个好人面前，她不想被他笑话。

    “说什么缘由呢？也许就是缘分吧！”

    周否双眸中藏着万水千山：“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交流吗？你明明不认识我，你明明那样难过，却还是放我进来住一宿。”

    “小麦子，你是一个善良有灵性的女孩，你不是什么灾星。”

    “人生不过七十古来稀，一半昼，一半夜，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剩下的时光又能有多少呢？”

    “别捂着嘴，想哭就哭，又不是没有看见过你哭。”

    “没关系，我们一起去北汉，一起去给你爹爹报仇，——红城巷子里有一个老头叫华衍生，他跟我讲，人死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你爹爹在天上看着你。”

    “——周否，”

    萧麦子抽抽鼻子，笑着哭着：“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哪有这样安慰人的，我才没有哭，我才没有哥！”

    她忍不住了，泪如雨下，扑到周否的怀里：“哥，我好伤心好伤心，我再没有爹爹了”

    周否轻拍着萧麦子的后背，帮她整理好散乱的头发：“我有妹妹了，你有哥哥了。”

    “麦子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