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柔条摇落下

    流苏客栈建在山脚下，背靠的叫天姥山，算是蓝河镇的边缘地界了。

    客栈的周遭是一片片有些败落的坊居，这里头有些屋子还有老人居住，有些屋子已是空了。

    “蓝河镇地界本来就比较小，年纪小点的多半都出去闯了，很少有回来的，只家中老人还在的，会时常回来看看，因此我们客栈附近都没多少人儿。”

    一桌四人，杜娘漫不经心地拨开温钊的筷子，夹走了最后一块白灼牛肉，随口说道。

    温钊耷拉着眼皮，无力地叹息一声。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杜娘愉快地嚼着牛肉，看向俞子君和慕云彩。

    俞子君轻抿了一口流苏酒，咂咂嘴：“酒很不错……我们二人一起出游，探寻风俗，欣赏风景，寻客栈入住，恰好遇见，仅此而已。”

    慕云彩喝得微醺，也是笑道：“自然不能总往人多的地方凑，到时候看个女子英歌舞也就罢了。”

    她看向俞子君，却自顾自地说道：“出游还是要看身边人，身边人有趣，去哪都有趣。”

    杜娘“噗嗤”一声笑起来，她倒不太明白这俞子君和慕云彩的关系了：说是夫妻伴侣，显然还不及；说是朋友出游交情，似乎又不止。

    她解释道：“我和老钊其实原来也是江湖中人，厌倦了，也就找个地方隐居。”

    “你们也看到了后院的流苏树，都说东江道只有三棵流苏树，我们流苏客栈的是第四棵，世间少有。”

    “至于客栈？只能说当时有高人指点——我和老钊就建了家客栈——说要待有缘人。我们也没打算以此为生，本来随心过活就好了。”

    杜娘说起往事，有些追忆。

    温钊赞同地点点头，喝了一口饺子汤，万年苦瓜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做个闲人。”

    俞子君听闻，感慨道：“那我们得称呼一声‘前辈’了，果真是‘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如此感悟亦是如流苏树一般，世间少有。”

    杜娘轻轻翻个白眼，右眼角的泪痣显得很妩媚：“说的不错，你倒是会说话的。”

    她郑重地望向慕云彩：“小娘子，你虽长得漂亮，但可得看好你这小郎子，他是会说话的，看样子可会花言巧语骗小姑娘了。”

    俞子君不由得尴尬地笑笑。

    慕云彩见此，不禁莞尔：子君确是收了不少锋芒，她原以为俞子君会出言反讽呢，她可是见识过俞子君的功力的。

    喝了点小酒，她脸颊粉粉的，直勾勾地盯着俞子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子君，听到杜娘说的吗？以后好好说话。”

    俞子君温声道：“我听你的。”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杜娘“啧啧”了两声。

    她一口吃掉碗里最后一个汤圆，放下碗筷，说道：“快吃，谁最后一个吃完谁洗碗筷。”

    温钊没搭理她，只是手中夹菜的速度明显加快几分。

    杜娘瞪了他一眼。

    温钊无奈道：“您们慢慢吃，不急，您们是客，待会我来洗碗筷。”

    ……

    元宵时分，天气依旧些许清寒，但不影响午后阳光灿烂。

    后院里流苏树下，树荫里并排放着三张竹躺椅，分别躺着俞子君，慕云彩，杜娘。

    温钊……温钊还在厨房里洗碗筷。

    流苏树的花期在二三月，现在众人看不见那绝美的粉白流苏，只有绿叶簇簇。

    温钊酿的流苏酒就是以流苏树的嫩叶为材料。

    但不是像谷物一般发酵酿酒，而是用已经酿好的酒，再将流苏叶浸入，经过一段时间，待到流苏叶完全沉底，便是饮用的最佳时期。

    酒味十分干爽清冽，带有叶香，回味无穷。

    “你们应该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吧。”

    杜娘取下荆木钗，将头发解开，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

    “是啊，我慕家，他俞家。”

    慕云彩双手交叉贴在她饱满的小腹，她直截了当地回答，全然没想暴露身份什么的。

    她只觉躺在这里就万般惬意，这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自由的感受。

    “东江道的？”

    “不是，我家是西江道的，子君……”

    “我俞家也是西江道的。”

    “哦，没听过。”

    “杜娘你呢？”

    “我啊，京城人。”

    “老钊呢？”

    “在洗碗呢。”

    “我是问他哪儿人。”

    “琼南道的，看他那闲散样子就知道。”

    这时，温钊洗完碗筷，拖着一张竹椅也走了进来。

    他把竹椅放在俞子君左侧。

    “这里没有树荫了。”

    温钊感受了一下，就又把竹椅拖到了杜娘的右侧。

    “这里有荫。”

    他躺好，杜娘瞥了他一眼：“哟，洗完啦。”

    温钊没好气地回答：“洗完了，来看看流苏树垂叶子，没碍着你。”

    “好雅兴，老钊，我之前就说过的。”

    俞子君笑道，“这是一种雅兴，难得的，我早知你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