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来晚了
“此事还请祝少将军以后再议，臣女还尸骨未寒，老臣只想让时儿入土为安。”陆回舟抬起头，年已不惑的尚书大人心系罪女竟已声泪俱下，字字恳切。
祝余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看戏的二皇子李暮词缓缓道：“祝少将军想必也是情深根种，才会如此失宜，可尚书大人也是爱女心切，既未过门，祝少将军还是不要太咄咄逼人才好。”
李言风不屑的撇撇了嘴，他的二哥惯会做大好人，说好听话，偏偏父皇就吃这一套。看到他那副白面书生的样就恨得牙痒痒，趋炎附势的小人！
“好了，死者为大，此事作罢。陆时也既已殁了，祝卿这婚事也隔日再议。”此事说大不大，但也牵扯到两个肱骨之臣，既已一命换一命便也平衡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最好的结果。
“谢陛下！”
陆回舟这一出戏，不仅让此事就此了结，又在民间掀起了歌颂之风，而祝少将军和陆时也的赐婚也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只道可惜了少年英雄将军，一片痴情竟喜欢的是蛇蝎女子。
祝余本想赶去大理寺查看尸体的，却被告知尚书大人先他一步接回了尚书府。祝余策马直奔尚书府。
沈宜看到祝余来势汹汹，赶忙往门口迎接，拿着手帕使劲擦拭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滴：“祝少将军。”
“沈夫人，我能否看下陆时也的尸体。”祝余被拦在府门口，路过的百姓都忍不住驻足。
“祝少将军如此关心时儿，她要是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只可惜时儿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我都不忍心看啊。”沈宜一边说，一边擦泪，路人看着甚是可怜。“老爷一下朝便命人将时儿安葬了。”
祝余微微蹙眉，如此之快？
“如何如此着急，还未守灵不是？”
沈宜看着他疑惑的眼光，哭的更大声了起来：“时儿太苦了，明明是花一般的年间啊，死后如此难堪，老爷也不忍心让时儿被太多人看到，便早早安葬。想必时儿要是在，肯定也能理解老爷的。”
路人纷纷点头叹气，直道这尚书大人真是慈父啊。
“少将军入内喝杯茶吧。”沈宜见效果已达到，也就不演了，随即换上笑脸相迎。
“不必了。”
祝余上马便离开了，这尚书府一家子演员，没有了孟姨，小时也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祝余心想终究是他回来晚了。
大梦庆元二十四年，上元之夜，华灯溢彩，银月如盘。街两旁的商铺正在点亮晕黄的灯笼，不远处的长街亦是张灯结彩，茶楼酒肆里人满为患，达官贵人们的马车像流水一般来来往往。
匈奴来犯，祝季楠正带兵北伐，诺大的将军府只有曼娘一人操持上下，无暇照顾小祝余。
南街不起眼的街角，一个弱小的身影被一群乞儿层层包围，透过昏黄的灯笼光看到小祝余脸上的不知所措。
“就是他，他无爹无娘和我们一样都是没人要的乞儿！”一个衣衫破烂不堪脸上满是泥土的小乞儿指着小祝余说道，声音虽稚嫩但足够听清楚他的一字一句。
小祝余愤愤的盯着他们，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又倔强的不哭出来。今日他本就是偷溜出来看灯会，身旁无侍卫跟随，不想被乞儿缠上，还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无爹无娘。就算爹爹是大将军又如何，每年中秋佳节宫中都会宴请诸臣，就算当今圣上一年也能见一次，而爹爹自出生以来相处的时日也屈指可数，母亲也早已病逝，确实和乞儿无异。
一旁的乞儿动手不停的搜寻小祝余身上值钱的物件，小祝余无力反抗这些比他还高还大的乞儿，只能挥舞双臂驱赶他们，却不曾流一滴泪。
“住手！你们住手！”一声稚嫩的呵住引的他们朝声音方向看去。
小时也一手提着粉嫩的兔子花灯，穿着月白团花纹小袄，应是走的稍快了些，虎头帽兜滑到肩上露出了两个白丝绑住的小啾啾，小脸冻的红红的，但声音却是恳切。
她举起胖胖的右手朝乞儿指去：“你们可知他是将军府的少爷，我现在就去叫人把你们统统抓起来，送进大理寺，让将军狠狠教训你们！”
“时儿。”孟秦桑缓缓走来牵住小时也，祝余在中秋宴上见过孟秦桑，只知她是尚书夫人，但她又与别家富贵夫人不同，她的声音总是轻柔的时常问他们饿不饿，给他们送糕点。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今日你们如此对待余儿，往日你们也会被别人如此对待。”
孟秦桑上前拉起小祝余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乞儿们个个低下头，为首的男孩悻悻开口：“孟夫人能否不告官，我们只是饿极了。”
他抬手在本就瘦弱的肚子上来回转圈抚摸，“我们知错了。”
小时也接过丫鬟手上的食盒，这本是孟秦桑在福禄斋买给时也的龙须酥和栗子糕，时也闹了好久要吃。
“哝，这个给你们吃，先生说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们以后不准再欺负祝余哥哥，他才不是没有爹爹。祝大将军血战沙场，抵御外敌，才有我们热闹平安的上元灯会，娘亲说他是我们大梦的大英雄，值得尊重。”
乞儿们虽未曾识过字读过书，但他们知战争来时，四处逃命，提心吊胆的生活，听了小时也的话也知脸红羞愧，不敢接过食盒。
小时也往前，把食盒塞入他的手中，红红的小脸蛋上扬起笑容。
“谢谢小姐和夫人。”说罢，便带着其他人走开了。
孟秦桑摸着小时也的头，温柔的看着她：“我们的时儿呀，真是长大了，还敢保护大哥哥了。”
小时也听见夸奖更加开心，直直走到祝余面前，抓起祝余的手。
“祝余哥哥，我们一起逛花灯节吧，你是喜欢小兔子呢还是小老虎呀，如果你想吃糕点的话让娘亲给我们买好不好”
祝余看着面前的小时也脸上的笑，想起刚才她说的话，这个善良勇敢的女孩子，扑扇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条银河，让人忍不住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