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梦破
临近四月，暖阳高照、清风徐来。
方识晨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收到通知书？
他每天都会查看邮箱，虽然专程了解过部分学校三五个月才回信，可他还是有些着急。
他对自己有信心，只是希望能第一时间收到通知书后将喜悦分享给余博衍。
月底，方文宏风尘仆仆、终于在凌晨十二点回到家。
听见楼下的动静，方识晨赶紧爬出被窝、冲出房门，只一眼便心酸得无以复加：爸爸的头发怎么花白了？
方文宏也看见自己的儿子，随即脱下大衣外套、张开手臂，满脸慈爱望着楼梯上的少年。
方识晨眼眶灼热、快速跑下楼扑进他怀里，“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公司没事吧？”
方文宏抚摸他的背，嗓音竟满是尘土的气息，“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这段时间和爷爷在家里好吗？”
方识晨点点头，“嗯，我每天会陪着爷爷聊天下棋，你呢？你看着疲累好多！”说着没忍住湿了眼角。
方文宏的确身心俱疲，但也只是温柔地安抚他：“工作嘛，难免会遇上难事，你不用担心爸爸，将来不管怎样，爸爸都会让你和爷爷安心生活。”
“爸爸……”
方识晨本已决定，在方文宏回家后第一时间坦白留学计划，可现在他只有无限的心疼，将此事也忘却脑后。
四月来临，方文宏终于得到暂时的休息，连续多日早早归家，陪伴父亲和儿子用晚餐、消磨温馨的晚间时光。
月初恰逢周末，方识晨和方文宏、方陨在晚霞中逗弄老帽。
看着满脸慈爱笑容的父亲和爷爷，他终于鼓起勇气，“爷爷，爸爸……我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大学……”
“大学我已经和识晨商量好了，高考失利也没关系，可以去读莫顿商学院，或者其他更好大学的建筑专业也行。”方文宏对着老爷子、打断了方识晨的话。
莫顿商学院是国内顶尖私立院校，也是很多企业家子女的本科首选。
方识晨震惊得瞪大了眼，他并没有和方文宏商量过，下意识就要反驳，可话还未出口却看见父亲严肃的表情和警示的眼神……他心里突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方文宏神色恢复往常，并小心给方陨披上薄毯，“爸，我和识晨说点事，早春晚上凉，别待太久，待会儿让他们推您早些进去休息。”随后又对着一旁疑惑呆滞的他：“识晨，和我来书房一趟。”说完便先行进屋。
方陨看着他魂不守舍面露担忧。
他只得赶紧回神安抚：“爷爷，没事儿……你别在院儿里待久了，我先进去和爸爸说些事。”说完，追上方文宏的步伐。
方识晨脑子和心皆一片空白，耳鸣一般，感知逐渐消失，上楼梯时差点踉跄摔倒。他无法不恐慌，迫切想知道怎么回事，爸爸的话什么意思……脚步愈发匆忙，他感觉心快要跳出来。
冲进书房，他再也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爸爸，你在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商量过？”
方文宏面无表情，语气少了往日的温和慈爱：“不然呢？你要去哪儿，去r国？丢下你年迈的爷爷独自离开？”
“你知道了？”他慌张却坚定，“爸爸，我决定了，我要去欧洲读书！我早就想和你商量的，之前你太忙，我没找到机会……”
“我不同意！”方文宏脸上彻底没有了纵容、慈爱，“你可以报考你喜欢的专业，但我不会同意你出国。”
方识晨微微颤抖、情绪越发激动：“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出去读书？我已经选好学校、提交了申请，爸爸，求求你，你一直都支持我的决定，求你别不同意，我真的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方文宏愤怒打断：“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方识晨！我已经容忍你们很久了，我疼你，不愿你伤心难过，所以我装作不知道，可是你呢？你有没有想过家人？你难道真想和一个男的一走了之？”
“你果然知道……”听着冷酷的责问，他没忍住流下眼泪，大脑空白、胸腔绞痛，颤抖着手去抓方文宏胳膊，“爸爸，不是的！我没有一走了之，我们只是去读书……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而且我们已经约定好，我不能食言，求求你！”
“方识晨！”方文宏被这话彻底激怒，奋力甩开他的手，嗓音坚定而残酷：“不要利用我对你的爱不断挑战我的底线，我不可能同意你和一个男人远走他乡！”说着竟激动抓住他的衣领：“你没有理由怪我，我已经装作视而不见太久了！而你也该玩够了，你在国内读你的大学，他去他的国外，你们必须分手！我也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不——”看着父亲陌生、咬牙切齿的面孔，方识晨震惊恐惧、不断发抖，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只能悲恸地哭喊、请求：“不！爸爸，求求你，我不能和他分手！你为什么不能同意我跟他在一起？你以前都支持我的！”
方文宏觉得可笑，他想方识晨真是被自己宠坏了……他冷着脸、再次无情宣布：“别再任性了，方识晨，你们都是男的，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不同意？”他松开手中的衣领，面露失望，“以前所有人都说我溺爱你，直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你太让我失望了！留学的事我不会同意，你和男人谈恋爱，我也不会同意。你如果有本事，你就抛下你年迈多病的爷爷独自离开，我方文宏永远不会原谅你，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不！”方识晨痛苦得瘫坐在地，眼泪模糊了视线，他从没有见过父亲如此狠心决绝的一面，这些冷酷和失望刺痛了他，“不……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已经答应他了，我不能食言！我很快就能拿到通知书，我们已经约定好……”
“呼——”
看着痛哭流涕、失魂落魄的方识晨，那是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孩子……方文宏有短暂的心软，可很快又被愤怒和失望掩盖，长叹了一口气，说：“方识晨，你好好想想吧。留学的事你不要恨我，你也走不了。我已经仁至义尽，天下没有哪个父亲能像我这般宽容溺爱，你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恨我。”语毕目光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开了书房。
“不……”
方识晨彻底瘫倒在地、放声痛哭，他哭得撕心裂肺、任由眼泪横流。
他不明白也不接受：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天色已黑，月亮挂在树梢。
方识晨哭得脑袋发疼、浑身酸软，意识模糊一片，昏暗空间里，他突然想到什么，绷紧神经、艰难爬起身，踉跄着回了房间。
他顾不得满脸的泪渍、肿胀的眼睛以及混乱的衣衫，打开电脑不停查阅，没有……怎么会没有？他的记录什么时候被清空的？
他颤抖着手拨打老黄的电话，不顾此刻已经深夜十点……
“嗯？年初你父亲自到学校来，他说你不会出去读书，你的推荐信、还有那些盖了章的材料都退回来了，还耗费不少时间呢，这事你不知道吗？”
方识晨瞪大了眼，一时没听懂老黄在说什么，大脑仿佛无法处理这些信息，他只能看着手机，满脸不可置信。
“喂？”
“喂？还在吗……”
长久没有得到回应，通话已被挂断，方识晨仍然呆滞着、大脑持续宕机。
他努力消化方才听见的事实，丢魂般喃喃自语：“拦截了，年初……寒假就拦截了……”
终于，方识晨绷着的神经猝然断裂，心脏猛然钝痛。他的世界逐渐崩塌，翻江倒海、山石具碎，他再也无法控制地放肆痛哭——确实走不了，正如方文宏、周俊柏所说，他走不了！
宁静深夜，方识晨人生第一次如此怒不可遏、悲痛交加。
他不敢看手机、更不敢接余博衍的视频电话。
“呜呜——”温暖的房间不断传出悲恸的哭泣。
他没有砸东西的习惯，最终只是将厚厚一叠攻略笔记撒向天花板，任由它们散落在房间各个角落……
“呜——”
他一边哭、一边愤怒，精神失常般不断低喃，他失约了，一切竟都成为一场梦……
四月的晚风刮着高楼的建筑玻璃、发出阵阵低沉的呼喊。
余博衍拿着手机站在卧室窗前，内心无法不奇怪——方识晨拒绝了他的视频通话。
“是有什么事吗？”他下意识低喃。
短暂犹豫后，他再次打开那个软件，红点显示在龙湖国际别墅群。方识晨在家，他松了一口气，接着发送文字信息：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无人回复……他没有多想，看着时间临近十一点半，再次发送：晚安，方宝宝，老公爱你。
可惜依旧无人回复……
次日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方识晨却没有到达教室。
看着旁边的空位，余博衍忍不住皱眉，这人难道生病了？
下课后，他再次尝试方识晨，可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信息也无人回应。他逐渐慌乱，去到老黄办公室，那人果然请了假……
当他道谢离开时，老黄疑惑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说来也奇怪，他昨晚上给我打电话了，结果后面一句话都不说，估计那会儿就不舒服了吧。”
余博衍没有多想，心里只剩下担心，四月的空气、尤其是夜晚还是很寒凉的。
晚上回到公寓，尽管知道方识晨在家，他仍控制不住心里的着急，很快想起之前存过桂芳姨的电话，他赶紧拨过去……
“余少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昨晚少爷和先生去书房说事，我们也不敢打听，不过隐隐约约听着好像吵了起来。嘶——不过应该是听错了，我来这十几年没听过他们吵架。后来少爷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去送饭，他也不开门。”
……
挂断后，余博衍眉头紧蹙，心底升起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