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好好长大(番外)
午饭时分。
林振华在家等了好大一会儿，见小孙子还没回来，有点不放心，又去村口迎。
一个拖着长鼻涕的小胖子背着个奥特曼的书包走了过来。
林振华叫住了他。
“牛家的小胖子，看见我家修缘了吗？”
虎头虎脑的牛犇看了他一眼，一溜烟就跑了。
林振华嘀咕了两句，又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到人，于是转身往村长家去，因为只有村长家有电话，他想打电话去学校问问情况。
今天是孙子第一天上学，他本来是打算送孩子去学校的，可现在是农忙季节，地里活多，家里就他和孙子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孙子自小就懂事，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早晨他目送孩子出了村口，一辈子没流过泪的林振华，悄悄抹了把眼泪。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或者妈妈送去开学，只有他家修缘……
唉……
刚要往村长家去，林修缘背着个黑色书包回来了。
“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和同学好好相处？”
林振华是个木讷的老人，可看到孙子低着头，衣服上也满是灰尘，硬是挤出来几句话。
林修缘闷声点头。
吃饭的时候，小家伙也是低着头，林振华起了疑，一把抬起了他的下巴。
小家伙跟人打架了，嘴角破了，脸上也有淤青。
林振华一拍桌子，怒吼，“谁打的？”边说边拉着林修缘往外走，“我要到学校问问老师，让他好好评评理，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欺负他们家人丁单薄，欺负他们家没人吗？他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呢。
林修缘抓着爷爷的手腕，“爷爷，我没事，他们也没讨到好。”
林振华停下脚步。
“真的没事？”
林修缘点头，“没事。”
林振华叹了口气，爷孙俩继续吃饭。他晓得孙子是怕给他添麻烦。
“修缘呐，咱们不欺负人，可也不能被人欺负，知道吗？”
林修缘点头，低头往嘴里扒拉饭的时候，眼泪掉进了碗里。
今天第一天开学，所有人都有爸爸妈妈送，只有他没有。
班里的同学笑话他是没爸妈的野孩子。他当时气急了，上去就跟那人撕打起来。
他身体弱，又瘦又小，不过片刻就落了下风。他急了，又撕又抓又咬，跟疯了一样。
老师赶来的时候他才松了口。
他泪眼模糊，却倔强。
“我有爸爸妈妈的，我就是有爸爸妈妈的。”
老师只当是小孩们打闹，并不放在心上。
可小小的林修缘却难过了很久，夜里躺在床上，偷偷的掉泪。
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就他没有呢？
后来大了点，懂的事多了，听村子里人闲话家常，偷听到原来他的爸妈是被他克死的？
还说他六亲缘薄，专克亲近之人。
他担心极了，怕唯一的爷爷也走了。
可事与愿违，他的忧心不足以改变任何事，爷爷还是走了。
爷爷走的那天他正在上课，老师在门外说让他去办公室接电话。
他当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接起电话时听到了村长着急的声音。
“修缘啊，你快回来，你家出事了！”
犹如五雷轰顶，他好久都反应不过来，耳朵里嗡嗡的。
然后扔下电话，就往家跑。
是个艳阳天，太阳很大，日光明晃晃的，耳畔的风呼呼的，直往嗓子眼里灌。
回到家的时候，爷爷躺在了临时用木板搭的床上，就这么躺在那，像是睡着了一样。
有人跟他说话，可声音似乎很远，他听不清，茫然的走到木板床前跪下。
他没有哭，小心的握着爷爷的手，老人家的手很粗糙。皮肤黝黑，如老树皮般松弛的皮肤。
他想叫爷爷，你快醒啊，你别玩了，他也想大哭大嚎。
可到头来，他哭不出来，也叫不出来。
丧事是在村子里的人帮忙下草草了事的。
有人可怜他以后孤苦无依了，也有人私下里说他冷血冷情，连一滴眼泪也没掉。
丧事结束，家里忽然就冷清了下来，空空荡荡。
牛犇拖着鼻涕在门口喊他。
“这是我妈做的包子，我拿两个给你尝尝。”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包子还有热气。
牛犇又说，“羞羞，以后我们一起上学吧。”
说完又叹气，“我跟我妈说接你到我家住，可我妈说我傻。”
林修缘咬了口包子，笑了。
“我哪儿也不去。这才是我家。”
即便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那也是他自己的家。
“四头牛，你真傻。”
说完又说，“你真好。”
牛犇就傻笑。
夜里，躺在被窝里，林修缘终于哭了，眼泪像是拧开的水龙头，怎么停也停不下来。
他想爸爸，想妈妈，想爷爷，想奶奶……
他害怕，前路未卜，孤身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哭累了，才睡着的。
他做梦了。
照样是大雾弥漫的林子里，他已经习惯了，不再害怕。
他找了棵大树，缓缓坐下。
似乎有人过来，不过他看不见，那人摸了摸他的头。
他听到了说话声，感受了温暖的怀抱。
那人在他耳边说，
“想哭就哭吧，等哭完这一场，就好好生活，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他们在天上看着你，他们希望你好好的，是不是？”
那人又说，“可以告诉我，你爷爷的心愿吗？”
林修缘想了想，
“爷爷希望我将来可以上大学。”
那人“嗯”了一声，“那你想上大学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是什么样的呢？未知却又有吸引力。他的爷爷，爸爸一辈子没能走出小村落，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当地的县城。
他想带着他们的希望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隔天，林修缘正常上学。
有人说他可怜，有人说他没心没肺。他都无所谓，只要爷爷在他心里，一直都在就行。
他变的更不爱说话了。
家里的田包给了村子里的人，每年会给他固定的粮食和租金。
暑假或者周末他就去山里挖野菜，摘野果，然后去镇上卖。
看到有收蚂蟥，蜈蚣还有各类草药的，他细心记了下来。
就这样他上完了初中，考上了市一中。
放榜那天，村长激动坏了，特意在他家门口放了鞭炮。
小村子能考上市一中的这么多年林修缘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