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叫什么名字？
手机搜索页面第五页，林修缘看到了十年前的报道。
《现实版“卖火柴的小男孩”》 。
配图因为年代久远有点模糊，可林修缘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小乞丐的“家”，那间用塑料膜搭起来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因为拍摄的时间是冬天，周遭景色萧瑟，彼时这边还没开发，一片荒凉。
简陋的小屋，一条生命的逝去。
文章写的不错，有扼腕，有反问。
谁都不知道在这个饥寒交迫的冬夜里，男孩是不是跟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守着最后一点光亮，想象着爸爸妈妈尚在，桌上有热腾腾的饭菜，一家人在一起。
如果有，我愿他带着希望，一路走好。
如果没有人疼你，那就自己多疼自己一点。
林修缘的手有点抖。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懂一个人的生活有多艰难，也懂在这世上再无亲人的痛苦，他懂小乞丐所经历，心里悲愤异常。
悲伤涌上来，化作泪水。
怒火却不知该向谁撒。
周玉清看着新闻，捂着嘴巴哭道：“他他不会想把我弟弟留住，陪着他吧。”
“不会！”
林修缘大声喊道，声音大到吓了所有人一跳，他又喃喃了一句。
“他不会！”
这世上的人有的是自己受过苦，所以不愿看别人再受苦，有的是自己受了苦也要别人尝尝受苦的滋味，小乞丐是前者，这一点林修缘可以肯定。
“他如果要留下你弟弟，就不会带着他找家了。只要留下他就可以了。”
贺徊扶着他的肩，两人顺着河堤慢慢走着。
秋日里的风还算温柔，远处的江面上有采砂船缓缓滑过，大桥上来往的汽车如过江之鲫，一度还堵了起来，不远处的工地上，高楼拔地而起。
一切都欣欣向荣，一切都变了，又像是没变。
林修缘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可走着走着，心情竟然慢慢平复，他看向身旁抿着唇的贺徊，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他偏头时看到他的目光里有着异样的感觉。
像是心疼，像是怜悯。
总之不是平时冷冰冰的样子。
“我怎么才能带他回来？”
贺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有些人死去，生前的执念会化作梦瘴，偶有人闯入，若是不得其法，便会终生困在梦瘴中。”
他看向林修缘。
“若要解瘴，带人回来，只需告诉那人，你已死的事实，梦瘴即可解。”说完，又道：“你若不想说，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谁知林修缘却道：“我可以。”
入梦的地方，林修缘选择在了桥洞下。
即便这里没了简陋的房子，林修缘躺了下去，桥洞下有着阴凉的风，他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缓缓合上了眼睛。
再次看到小乞丐和周玉涵，两人正蹲在江边玩水。
夕阳染红了半边的天，两人在江边洗澡，边洗边往对方泼水，笑声传了很远。
童趣，大约如此。
无烦无恼，简单快乐。
或许是察觉到岸上有人，因为是逆着光，小乞丐不得不眯起眼睛看，只见岸上站着个年轻大哥哥，大哥哥留着卷卷的蓬松的头发，嘴角含笑，眉眼弯弯。
林修缘冲着他们招手。
两人的身上还有水，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周玉涵仰着脖子看他，“大哥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林修缘点头。
“涵涵真聪明。”
一旁的小乞丐，低着头，周玉涵是他这几年来唯一的玩伴，这几天也是这么多年来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即便依旧缺衣少食，可因为有了陪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林修缘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对着他笑。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
小乞丐的眼睛晶晶亮，他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可他听得出男人语气里的温柔，他喜欢这个初次见面的大哥哥。
“大哥哥，你是警察吗？”
林修缘摇头，一只手牵着一个，拉着他们往不远处的小吃街走去。
“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小乞丐问他，“吃什么都可以吗？”
林修缘重重的点头。
“想吃什么都行，我请！”
三人从街头吃到结尾，这是小乞丐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站在摊贩的摊子前，吃完饭后天已经黑了，三个人都吃的肚子鼓鼓的，三人沿着路边散步消食。
手里还拿着冰淇淋蛋糕呢。
林修缘说，“请我去你家坐坐吧，我要当你家的第一个客人。”林修缘还特意买了一束花，是向日葵，作为上门的礼物。
小乞丐有些拘束，脚趾扣着地。
“大哥哥，我家很脏，很破，很小，你不介意吗？”
林修缘在他身前蹲下，捏了捏他的脸。
“不介意啊。”
小乞丐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他拉着林修缘往自己“家”跑去。
晚上，林修缘留宿在这里。
向日葵是用矿泉水瓶插|上的，明黄的颜色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三个人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
周玉涵知道要回家了，高兴的不得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小乞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大哥哥，我不是要留下小弟弟的，我带着他走了好远好远，可是找不到他的家，我以为他跟我一样，没人要，所以”
林修缘打断他的话。
“我信你。”
“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一生。”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从来没人这么温柔的跟他说话，也从来没人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满满的耐心和怜爱。
小乞丐翻了个身，泪如雨下。
他讨厌哭。
因为眼泪早已哭干了，也因为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今夜他还是想哭。
眼泪似乎怎么也止不住，擦了又掉，掉了再擦，有人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男人的怀里香香的，暖暖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哽咽着回。
“殷乐。快乐的乐。”
夜色茫茫。
第二日，三人起的都很早，江上波光粼粼，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
雾气渐渐散去。
天清气朗。
林修缘拉着周玉涵的手，“来，跟小哥哥说再见。”
小乞丐不停的跟他们挥手，他的胳膊细的跟柴火棍似的。
“大哥哥再见，小弟弟再见”
“大哥哥再见，小弟弟再见”
“大哥哥再见，小弟弟再见”
林修缘跟他挥手。
“会再见的，一定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