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活着,好好地活着
“阿姨,我们带你走吧。”
哑巴女人愣愣的看着林修缘,这样的话女儿易玲也曾跟她说过。
现在女儿不在了。
她能去哪儿呢?
她摇头,在手机上写。
“我要去囡囡潭,我不能让我女儿一个人冰冷冷的躺在那下面,我要去陪她。”她将手机往林修缘怀里一塞,踉踉跄跄的往外跑。
刚出门就遇到一个村民。
那人在愣了一下之后,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哑巴女人被吓到了。
对着身后的林修缘不停的挥手,示意他们快逃。
然后自己朝着后山跑去。
林修缘见情况紧急,下意识的拉住贺徊的手就要跑,可一拉,却发现人没动。
他催促着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贺徊立在原地,有风吹过,吹落了他的帽兜。
露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唇紧抿着,眸子里有睥睨天下的冷意。
“区区几个愚昧无知的人罢了。”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易家村少说也有百十来号男人,这要一拥而上,谁能打得过,他怕贺徊托大,会吃亏,“我们还是跑吧。”
“不信我?”
贺徊嘴角高高翘起。
村民们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人大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贺徊双手掐诀。
“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就不怕夜里会遇鬼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
这世上要是真有鬼,那他们岂不是早就死八百回了。
“喵喵!”
贺徊低喝一声,只见一团近乎透明的婴孩从林修缘的体内飘了出来。
“幻境!”
贺徊食指点在喵喵的眉心处。
喵喵盘坐浮在空中,有看不见的能量波动,将众人拢住。
“也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地狱。”
贺徊的脸色有些发白,林修缘扶住了他劲瘦的腰,“你还好吧?”
话音落,那些村民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个个眼睛圆睁,大声叫了起来。
声音凄厉无比。
“你把他们怎么了?”
贺徊冷笑一声。
“我只是让他们提前感受下将来的遭遇罢了。”
他看向喵喵,“跟他们玩一会儿吧。”
喵喵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林修缘有些吃味。
自己奶大的孩子却听别人的话。
贺徊敏锐的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不阴不阳道:“放心,我可没兴趣当男妈妈。”
林修缘大囧。
这边事情解决,两人追着哑巴女人去了囡囡潭。
囡囡潭。
听起来是个多美的名字啊。
景色也美。
潭水上空飘着薄薄的水汽,犹如仙境。
一汪碧波,还未走近,就有了沁人心脾的凉意。
哑巴女人跪趴在潭边。
“啊啊”
她叫着,哭着,企图要唤回什么。
除了哗哗的水声,再无其他。
林修缘心里难受。
也不知是他的幻觉,他又听到了无数的低语声。
声音堆叠在一起。
细细小小的。
跟那天他去易玲家时听到的一样。
“活着。”
“活着。”
“好好的活着。”
“替我们。”
“活着。”
林修缘晃神的功夫,哑巴女人已经往潭水中央走去。
“贺徊!”
他惊呼一声,贺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哑巴女人救了回来。
贺徊看着湿透的裤脚。
“你得赔我一身新的。”
林修缘觉得这不划算,于是讨价还价。
“我给你洗。”
贺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说的啊。”
男人的眼神幽深,林修缘总有一种即将踏入陷阱的错觉,犹豫间还是点了头。
“嗯。”
哑巴女人心如死灰,奈何没力气挣脱贺徊的钳制。
林修缘蹲下身子。
“阿姨,您别急,易玲没有死,对吧?”他也不确定,抬头看了看贺徊。
贺徊“嗯”了一声。
“她是有大运之人,不会早死的。”
哑巴女人不懂。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男人。
林修缘握住她的手,郑重的点头。
“她会没事的。”
三人一同回了村子,哑巴女人从灶台的缝隙里抽出一个布包。
她一层一层的打开。
只有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女人双眼无神,可细看五官却很美。
林修缘看到了她的名字。
蒋定春。
坐上出租车后,女人似乎很新奇,她盯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看,没多久估计累了,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过了会儿,喵喵也回来了。
小家伙似乎累极,钻进林修缘身体后就陷入了沉睡。
林修缘又有些后悔,他不想贺徊手上沾上鲜血。
“你把那些人怎么样了?”
贺徊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只是给他们送入幻境中,至于能看到什么,有什么后果,谁知道呢?”
林修缘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梦到了易家村。
看到了蒋定春。
那个时候女人还年轻,夜里,她快生了,疼的死去活来。
她强忍着疼痛,躲到了后面的牛棚里。
她死死的咬着一块木头。
额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
疼。
太疼了。
全身像是被撕裂一样。
她疼的几乎要发疯。
她哭。
大哭。
在心里喊着妈妈。
疼痛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身体一松,继而有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传来。
她虚弱极了,忙脱了衣服将婴儿裹起来。
她的目光有些发虚。
看了好几遍,才确定生的是个女儿。
女儿?
她害怕极了。
同时心里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
这是她的孩子。
她得保护她。
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成了一个疯女人。
每一个想靠近她孩子的人,她都会发疯。
有村民来看她,他们在远处笑。
她则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女儿。
女儿慢慢长大。
她从小就跟她说,你是男孩,是男孩。
给她取名叫易靖。
十多岁之前,易靖留着贴头皮的短发,整天跟孩子王似的,所有人都以为易炀家生的是儿子。
可等孩子上了初中。
她来了初潮。
身体开始发育。
眼看再也藏不住了。
蒋定春给她收拾了个包袱,里面放了吃了,还有她偷来的几张小票子。
某个深夜。
她将包袱塞进女儿的怀里。
“跑!”
“跑!”
“不要停!”
“永远不要回来!”
小小的易玲,一步三回头的跑了。
身后有火把的光亮,有打骂声,她咬着牙。
闷头跑。
累了就藏在树丛里,饿了就吃母亲给她准备的饼,渴了就喝河里的水。
她跑啊,跑啊。
终于从那个小山村里逃了出来。
可她逃出来了吗?
像是逃出来了,又像没有。
那里有此生最爱她的人,给她不止一次生命的人。
她最亲爱的妈妈,
还在地狱中。